《杨钟健画传：地质古生物学大师山河为证的石语人生》，[美]于小波、陈平富、任葆薏编著，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24年6月出版，定价：298元

■苗德岁

我怀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心情，拜读完《杨钟健画传：地质古生物学大师山河为证的石语人生》一书，眼前浮现出杨老生前的音容笑貌，久久难以释怀。

中国古脊椎动物学拓荒者

大约45年前，我作为恢复研究生制度后中国科学院的首届研究生，走进了位于北京西城区的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以下简称古脊椎所）。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杨老时的情景：1978年夏秋之交的一个上午，我到研究所办公大楼一楼的传达室取信件，在那里跟传达室的王大姐闲聊。此时，只见一位白发老者走进办公楼大门，王大姐赶快迎了出去，恭敬地问候了一声：“杨老您早！”杨老笑着答道：“你早！”然后，他在楼道里往右一拐，缓慢地走向他的办公室。我顿时意识到——这就是我仰慕已久的、大名鼎鼎的杨钟健所长啊！

杨老时年81岁，还经常来所里上班。杨老对所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客气和尊重，这在所内一直被传为佳话。但不知何故，我那时从未鼓足勇气跟杨老搭过话；现在想起来，不能不说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

杨老不仅是我们所的创建人，也是中国古脊椎动物学的拓荒者和奠基者；他还是当代享誉全球的最杰出的古脊椎动物学家之一，深受各国同行的赞誉与敬仰。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生涯中，杨老披荆斩棘、勤勤恳恳从事古脊椎动物学研究，足迹遍及北半球各个大陆的重要古脊椎动物化石地点。

他著述颇丰，一生出版了数十种古脊椎动物学研究专著以及500多篇学术论文，外加无数科普文章、书籍与时文，并为我国培养出许多著名的古脊椎动物学专家学者。他生前有一句名言：大丈夫只能向前！这句话激励着自己，也鼓舞着他人。

留下许多珍贵史料

我进所后不久，杨老于次年元月中旬在北京医院仙逝，享年82岁。杨老逝世后，其夫人王国桢老师着手整理杨老生前利用工作之余写成的《杨钟健回忆录》。当时接任古脊椎所所长一职的周明镇先生命我去协助整理，使我有机会看到杨老留下来的许多极其珍贵的史料。

记得胡适之先生曾说过，梁任公自青少年时代起，似乎就意识到自己将来是个非凡人物，因而从来不肯轻易给别人留下“不够成熟”或“没有收藏价值”的墨宝。

其实，适之先生本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自少壮伊始，便每天晚上写日记，而且从不轻易乱写乱记，似乎冥冥之中也知道自己的日记将来会成为重要史料。多年前，著名艺术家潘公凯在我校访学期间，常来寒舍做客，闲聊中谈及此事。他追忆道：父亲潘天寿在成名之后，曾花不少钱把年少时在浙西老家送人的一些“不成熟”的画作买回来烧掉，曰“悔少作”。

同样，我在帮助王老师整理杨老办公室和“书房”里的遗物时，惊奇地发现，尽管屡经战乱四处搬迁，杨老仍悉心保存了许多一般人可能会信手丢掉的数十年间的来往书信、会议邀请函、出席证（或入场券）以及无数徽章、照片、杂志和剪报……

王老师告诉我，杨老还有个好习惯，即无论白天的工作多忙多累，每天晚上都会花半个多小时写日记、整理和分类归档及收藏类似上述的“史料”。兴致高的时候，还会写一两首文白相杂的诗歌，将日间的所见所闻所感及时记录下来。显然，同梁任公、胡适之和潘天寿一样，杨老对自己的历史地位，也是从不质疑的。

感谢杨老的手勤与笔勤，协助整理《杨钟健回忆录》，着实是一次令我受益无穷的经历。

那之后不久，我就被所里送到国外留学了。1983年，该书由地质出版社正式出版。当年秋天，恰逢所里有人到美国怀俄明大学出席古脊椎动物学会年会，王老师托人捎给我一本《杨钟健回忆录》作留念。40多年来，我在美国数次搬迁，不知丢掉了多少书，唯独这本书我一直珍藏在身边。

完整可靠 图文俱佳

近20年，我和于小波教授几乎每年暑假都回古脊椎所做工作访问。于小波是我在所里读硕士研究生时的同学与好友，也是张弥曼院士的大弟子。我当时参加张弥曼与周忠和的“辽西队”研究项目，小波则与他的师弟朱敏合作研究云南泥盆系鱼类化石。

有一年夏天在所里，所里的同事、杨老的儿媳任葆薏找到我，想请我协助她整理出版杨老的年谱和纪念图册。尽管《杨钟健回忆录》一直在印行，可惜当年所收图片很少，印刷质量也欠佳。我考虑再三，觉得小波是更合适的人选：他的中英文俱佳、治学严谨、考据功夫深、中文文字平实妥帖、办事认真靠谱……于是，我力荐小波，小波也欣然应允。

2017年，适逢杨老120周年诞辰，由科学出版社出版了小波及陈平富协助任葆薏编著的《奠基伟业 传奇一生：杨钟健院士年谱及纪念图集》。

为了纪念古脊椎所成立95周年，去年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又推出了这本图文并茂的《杨钟健画传：地质古生物学大师山河为证的石语人生》。

这是在杨老的生平传记与科学贡献中，迄今为止最为完整可靠、图文俱佳的版本。这本近二十年磨一剑的不朽成果，推荐给所有对近代中国科学史乃至于中国近代史感兴趣的读者朋友们。

（作者系美国堪萨斯大学生物多样性研究所荣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