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钱伟长生前照片(1987年3月摄)。新华社发
一个黑色的星期五。
钱伟长,为中国人熟知的科学家,“三钱”中的最后一位,7月30日在上海走完了98岁的一生。
这位爱国学者近一个世纪的历程,犹如一条大江,时而浩荡,时而曲折。像很多同辈的中国科学家一样,钱伟长在民族危亡之际,选择了科学救国的道路;国家的需要,永远是他事业的指南针。战争的苦难,或者政治厄运,始终没有压倒他。
晚年,他成为了大学校长和热心的教育者。培养有创造力的年轻人,为民族开拓未来,是他最后岁月里牵挂的主题。
钱伟长的传奇人生,是一代中国学人希冀和奋斗的缩影。
弃文从理
1931年9月,清华大学招入了一批新学生。其中有一个瘦小的戴眼镜的无锡人。这位新生作文和历史拿了满分,理科却几乎是零分。他就是钱伟长。
清华的招生作文题目是《梦游清华园》。“我写了一篇四百五十字的赋。”钱伟长回忆说:“出题目的老师想改改不了。后来他给了一百分。”
历史考题更奇怪:二十四史都有哪些;作者是谁;各有多少卷;注释者是谁。钱伟长答得分毫不差,又是一个满分。
钱伟长的文科好,一点也不奇怪。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教书先生,四叔是著名的文科学者钱穆。他中学的文史老师,则是语文学家吕叔湘。钱伟长自小看古书长大,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把《三国演义》倒背如流。
多年以后,钱伟长写过一本小书:《我国历史上的科学发明》。当时相关研究成果很少,只能从浩如烟海的古书中淘金。钱伟长几个月就完稿付梓,可见他对经典古籍的熟悉。
可是,19岁的钱伟长对理科却十分陌生,数学、物理、化学和英文,总共考了25分。其中物理只考了5分,英文从没有学过,考0分。所幸靠着文科成绩,通过了清华的考试。他听从钱穆的建议,选择就读清华中文系。
谁能料到,第二天钱伟长就改变了自己的选择,也改变了一生的走向。这一天,爆发了震动全国的“九一八”事变。侵略,以中国军队的退让告终。
“我听了以后就火了,”钱伟长回忆说:“没飞机大炮,我们自己造嘛。所以我下决心,要学飞机大炮。”
他想转到物理系,于是几次跑去找系主任吴有训。这让吴有训为难了——钱伟长的数理化实在糟糕。禁不住钱伟长的纠缠,吴有训提出先让钱伟长试读一年,如果化学、物理和高数都考过70分,就允许他转系。
那一年,钱伟长除了吃饭睡觉,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扑在物理和数学上。但一开始效果很不好,每周课堂测验,他一连七个星期都不及格。
物理系第一学期的课程中,由吴有训亲自讲授普通物理。他劝钱伟长:不要上课只顾记笔记,重要的是仔细听讲,力求当堂听懂,课后用自己的语言择其关键简明写出。吴有训知道钱伟长的英文底子薄,特地找来一本中译本物理讲义,便于他查阅。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学期结束,钱伟长的物理及格了。到学年结束时,他的数学、物理、化学、外语等科目的考试成绩都拿到八十多分,得到了以严格著称的吴有训的认可。
在清华物理系的四年,钱伟长打下了坚实的学术底子。当时物理系教授周培源、萨本栋、叶企孙、吴有训、赵忠尧五位,每一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系里经常有研讨会,时有欧美著名学者诸如玻尔、狄拉克、郎之万等人,来访问演讲。学生们有缘与大师交流,洞悉了物理学最前沿的景观。在吴有训、叶企孙等老师的鼓励下,钱伟长还选学了材料力学、工程热力学、近世数学、化学分析诸学科。
钱伟长聆听了信息论泰斗维纳在电机系的演讲,还听过空气动力学权威冯·卡门在航空系的短期讲学;他选学了熊庆来的《高等分析》,杨武之(杨振宁之父)的《近世代数》,黄子卿的《物理化学》和萨本栋的《有机化学》。
“那时候跟我一样拼命的有华罗庚。我是很用功的,每天早晨5点到科学馆去背书,可是华罗庚已经背完了。”钱伟长回忆说。
1935年钱伟长本科毕业,毕业论文是与同学合作的《北京大气电的测定》,是年六月在青岛举行的全国物理学年会上宣读。这是中国自行测定大气电量的第一批数据,也是钱伟长开始科学研究的开端。
毕业后不久,中央研究院南京物理所招考一名实习研究员,钱伟长前往应考,被所长丁西林录取。同时他还考取了清华研究院物理系的研究生,导师仍为吴有训教授,主攻X光衍射。
艰难出国
七七事变的爆发,扰乱了中国科学家的研究事业,也暂时中断了钱伟长的学习。清华大学迁到了昆明。为了筹集路费南下,钱伟长在天津教了一年中学物理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