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大有这么一个传统：校领导在学生食堂用餐，同学们有啥意见当面就提。

 

58级学生卞祖和回忆说：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在大操场迎面见到郭老（首任校长郭沫若），他和我们一一握手后，就和我们一起席地而坐，交谈了起来。到了吃饭时间，又和我们一起去食堂用餐。当时，食堂条件较差，没有凳子坐。郭老当时已是近70岁的老人，我们到厨房找了一张凳子请他坐下，却遭到了他的拒绝，就这样站着和我们吃完了饭。

 

如今，虽然不会没有凳子坐，但是校领导和同学们一起排队打饭是很常见的事。中科大原党委书记郭传杰这几年一直在食堂吃饭，他说：“吃饭时碰到同学们对学校有什么意见，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当面就提。我极喜欢这种气氛。”在科大BBS上，也不时能见到有人“卖弄”：今天中午我和侯校长在食堂一起吃饭了，校长很亲切，我提的意见他表示学校都注意到了，正在改进。

 

科大BBS网站取名“翰海星云”，其“承翰海之辽阔，比星云之光华”的对联，与老校长严济慈“创寰宇学府，育天下英才”的题词可谓是相互映照。多年来，这块天地不仅吸引了同学们畅所欲言，也吸引了校领导的目光。

 

郭传杰说：几年前我从北京刚到学校履职的当天，就从BBS上感到了科大民主校风的可贵。当时，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以及中组部、安徽省的负责同志到中国科大宣布新一届领导班子的主要人选。按照国家有关安全保卫规定，必须由警车引路。大会结束后，郭传杰在学校BBS上看到同学们对警车在校园内鸣笛很有意见。后来，学校跟有关部门沟通后达成共识：今后，凡有国家领导来科大视察时，警车在校园里不再鸣笛。

 

斯坦福大学荣誉校长卡斯帕尔曾说：老师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有学生对自己说：“老师，你错了！”在中科大，感受过这种激动的老师有很多。在这里，从学生到教授、到大师级人物，都平等地发表学术见解，不管意见提得多直接、多尖锐，只要有真理的元素，就会受到重视。

 

说起中科大每年的教师代表大会，凡参加过的老师无不表态：那可真是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啊！“尤其是在质询的时候，更是亮点纷呈。”郭传杰说。

 

教代会是学校里参加人数最多的一个会，校领导一律不能请假出差，全都必须参加。会场上，教师代表们畅所欲言，这些平日对学生们谦虚温和的教授面对校领导时却是另一番“嘴脸”——有意见当面批评，毫不留情，说到激动处更是有人拍案而起，“有人就指着鼻子质问啊，”一位校领导“心有余悸”地回忆。

 

多年来，教授们充分发挥高智力群体的战略咨询作用，为学校建设提出了多条宝贵意见。1988年，根据教代会的决定，中科大首设校长信箱，开通不足一个月就收到信件20余封，其中多数为学生所写。信件是写给哪位校长的，便立即送交那位校长亲自阅处，并迅速答复或处理。由于当时写信大多数都是匿名的，秘书长姜丹让学生记者帮忙宣传一下：“让大家写信时署一下名。本来校长们打算有信必复，没有落款怎么回复呢？”

 

几年前，曾有人和郭传杰探讨：为什么科大的原创性比较强？结论是，诸多因素中有一个情况很重要：年轻人头顶上没有压人的学术权威。虽然科大的创办者中权威林立，如华罗庚、钱学森、严济慈等，但这些大师很开明，提携后学，不压新人，尤其是上世纪70年代迁到合肥后，青年教师很快挑起了学术大梁。

 

如今，民主办学这个优良传统早已深深刻在了科大人的骨子里。郭传杰感受到，科大的民主校风，首先表现在不唯“上”，在科大的文化中，官本位是没有市场的。

 

记者在中国科大学生宿舍楼的黑板上看到这么一句话，也许可以解释中国科大是如何传承这种民主传统的，这句话写给刚入学的新生：科大有三样东西，如果你一样都没学会，那就白来了，它们是：扎实的理工科知识、艰苦朴素的奋斗精神和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的自由学风。

 

《科学时报》 (2008-10-17 A2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