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北邮校长徐坤：工科教育要真正回归工程本质

 

教育部近日更新发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5年）》中，增列29种新专业，其中11种属于工学门类且主要为“新工科”专业，包括教育部首次超常设置的战略急需专业——低空技术与工程专业。

北京邮电大学是此次增设低空技术与工程专业的6所高校之一。

“近年来，我们主动适应新发展格局，对与社会需求契合度不高的学位授权点进行了优化调整，推动学科结构持续升级。”近日，北京邮电大学校长徐坤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谈到，在专业调整优化方面，自2006年以来，北邮共新增18个本科专业，新增专业多为新工科交叉学科专业，如智能交互设计、智能医学工程、人工智能、金融科技等。2025年，北邮集全校优势学科力量，新建全国首批“低空技术与工程”本科专业。

关于此前受到关注的“工科理科化”话题，徐坤表示，“工科理科化”是当前工程教育面临的一项挑战。北邮从多方面持续进行改革，让工科教育真正回归工程本质，目标是培养既有扎实理论功底、更有卓越实践能力的能解决复杂工程问题的拔尖创新人才。

“面对AI技术对传统教育模式的冲击，北邮通过‘打破学科边界’构建了跨学科融合的智能教育生态。”谈到应对人工智能对高等教育的影响时，徐坤表示，传统专业需要将人工智能元素融入课程教学中，更新教学内容和方法，以不断适应新时代教育新要求。

“我们深刻认识到，AI不仅是技术工具的革新，更是对人才能力结构、教育范式乃至伦理边界的全面重塑。”徐坤说。

在AI技术快速迭代的背景下，高校如何保持教育体系的战略敏捷性？徐坤认为，这要求大学具备前瞻性和动态调整长期战略的智慧，在快速变化、不确定的环境中，及时感知外部技术环境的变化、灵活调整战略方向、高效配置资源。

北京邮电大学校长徐坤。受访者供图

创新构建学科动态管理机制，主动优化学科布局

澎湃新闻：教育部《普通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改革方案》提出“四个面向”，要求高校优化学科布局。北邮近年来在学科专业调整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徐坤：北邮聚焦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和行业发展需要，打破学科专业壁垒，创新学科组织模式，着力打造与“大通信观、大网络观、大数据观、大安全观”深度融合的育人体系。

我们以数智赋能为“催化剂”，依托信息与通信工程、电子工程、计算机、网络安全、人工智能、集成电路六大优势学科方向，持续推进数字化学科与传统学科的交叉融合，“雁阵式”学科专业布局持续优化。我们获批全国首批网络空间安全、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智能科学与技术、设计学等新兴交叉学科博士点，为国家培养急需高层次复合型人才提供支撑。

同时，北邮创新构建“评估-预警-调整-优化”全链条学科动态管理机制，通过实施学位授权点年度合格评估制度，建立学科建设年度报告与研究生教育质量发展报告“双报告”制度，实现学科专业调整的科学化、规范化。

近年来，我们还主动适应新发展格局，对与社会需求契合度不高的学位授权点进行了优化调整，推动学科结构持续升级。在专业调整方面，自2006年以来，北邮共新增18个本科专业，其中2019年至2022年速度较快，新增10个本科专业，新增专业多为新工科交叉学科专业，如智能交互设计、智能医学工程、人工智能、金融科技等。同时，我们也在加快推进专业升级改造。例如，2024年，学校重组建设“智能工程与自动化学院”，新增“机器人工程”本科专业；2025年，学校集全校优势学科力量，新建全国首批“低空技术与工程”本科专业。

澎湃新闻：作为一所以信息科技为特色、工学门类为主体、工管文理交叉融合的研究型大学，北邮对工管文学科的发展进行了怎样的布局调整？

徐坤：北邮依托学科优势和行业特色，坚持将跨学科跨专业理念融入专业体系建设全过程，不断加强“信息+文科”“数字+文科”“人工智能+文科”等融合发展，新文科建设取得积极成效。在专业建设方面，新建“网络与新媒体”“大数据应用与管理”“金融科技”3个新文科专业和“领导力与商业思维”微专业；把握智能产业、文化和科技融合发展趋势，首创“智能交互设计”专业。

2023年起，我们与北京电影学院、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开展了“数字媒体技术+数字媒体艺术”“金融科技+会计学”“人工智能+金融科技”“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会计学”4个联合学士学位培养项目；与中央戏剧学院开展了博士研究生联合培养，不断丰富复合型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营养源”。

在课程建设方面，自2024级起，北邮面向全体本科新生开设了人工智能通识课，加强学生人工智能素养训练。同时，北邮有组织打造“艺工融合、管工交叉、工文渗透”的交叉特色公选课程，开设了“ICT与艺术”“当京剧老电影遇上AI”“大模型赋能英语学术写作入门”“工程想象力与未来产业”等多门挑战前沿探索型课程，不断强化学生设计思维、想象能力、审美能力、领导能力等复合能力培养。

澎湃新闻：北邮未来是否计划进一步扩增AI相关专业或调整传统专业？如何平衡学科“存量优化”与“增量创新”？

徐坤：关于专业调整计划，北邮会根据社会需求和学科发展情况，进一步扩增AI相关专业。同时，学校也会对传统专业进行优化调整，使其更好地适应新时代的发展要求。一方面，加强对现有学科的评估和调整，优化学科结构，提升学科质量；另一方面，加大对新兴学科的投入和支持，鼓励学科交叉融合和创新发展。

此外，我们还会注重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通过实施“六重构”等举措，进一步提升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能力。

要避免“工科理科化”，需让工科教育回归工程本质

澎湃新闻：北邮在发展新工科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北邮近年来的专业调整是否体现了“新工科”与AI融合的布局？这些专业的课程体系如何有机融入AI大模型、智能感知等前沿技术？

徐坤：北邮作为信息科技领域的领军高校，近年来在新工科建设与人工智能融合方面进行了前瞻性布局。2020年增设“人工智能”与“智能医学工程”专业，2024年新增“机器人工程”专业并推行大类招生，这些举措不仅是学科目录的调整，更是对“新工科”核心理念的深度实践——即通过多学科交叉、产教融合和智能技术赋能，培养适应未来产业需求的复合型人才。

北邮的学科增设与调整以“需求牵引、技术驱动”为基本原则。例如，“人工智能”专业聚焦算法、数据与算力的三位一体，而“智能医学工程”则将AI技术嵌入医疗场景，解决医学影像分析、智能诊断等实际问题；“机器人工程”则整合机械、控制与AI技术，推动智能机器人研发。这些专业的设置并非孤立，而是依托北邮在通信、计算机等领域的传统优势，构建了“AI+行业”的垂直生态，体现了新工科与AI融合的布局逻辑。

北邮通过课程重构、科研攻关与产业联动，实现了AI大模型与智能感知技术在多个专业的有机融合。其核心路径包括：理论课程强化大模型基础、科研项目推动感知技术应用、竞赛与产业合作加速技术落地。例如：人工智能学院依托智能感知与计算教研中心、人工智能与网络搜索教研中心等平台，整合大模型训练设施（如分布式计算集群）与智能感知硬件（如雷达、多模态传感器），为学生提供实践环境；与华为、三大电信运营商等企业深入合作（如车联网通信安全、智能网络优化），将前沿技术融入毕业设计与实习环节。

未来，随着具身智能、跨模态推理等方向的深化，这些专业将进一步拓展技术边界、丰富自身内涵，从而为培养复合型创新人才提供坚实保障。

澎湃新闻：您认为，在新工科人才培养方面，应如何避免“工科理科化”问题？

徐坤：“工科理科化”是当前工程教育面临的一项挑战。作为一所以信息科技为特色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北邮深刻认识到，学校培养的人才既要有扎实的理论功底，更要有卓越的实践能力，要培养能解决复杂工程问题的拔尖创新人才。为此，我们从多方面持续进行改革，让工科教育真正回归工程本质。

一是创新实践改革，构建面向未来产业的数智化实践实训平台。北邮着力构建集“思教实践、专业实践、创新实践、实习实训、素质实践”为一体的卓越工程人才实践育人体系，面向“未来信息、未来空间、未来制造、未来健康”四大未来产业新赛道，创新性地打造了以数字化、智慧型、开放式为核心特征，包含未来网络实践教学、元宇宙智慧实践教学、第三代互联网实践教学、先进微电子实践教学、泛在网络空间安全实践教学、智能空天信息实践教学、智能无人系统实践教学、智能生命科学实践教学等八大子平台在内的多模态数智化实践实训教学平台，打造“一生一芯”“一生一网”“一生一元宇宙”的个性化实践空间，更好助力学生在通信网络的真实环境中开展科研训练、实践锻炼和创业历练。

二是深化双创育人，实现“课-项-赛-创”一体化双创人才培养。北邮坚持需求导向，深化产创结合、科创互促、本研贯通的创新育人机制改革，以科创新举措提升双创能力，以产创新平台增强双创引力，以承办省部级双创赛事凝聚双创合力，以坚守WIN文化传承激发双创活力，通过“一院一计划”，保障双创教育人才培养实效。强化应用场景驱动，建设高水平师资和科研资源支撑的创新教育“探索课堂”，与科研团队共建科创融合实验室，实施“大挑战”项目，与行业头部企业共建校内外创新实践基地，发起产教融合创新大赛，等等，做实学生创新能力培养。

三是构建“产教融合”课程体系，强化校企协同育人，培养卓越工程人才。我们与40余家行业头部企业开展联合人才培养，企业参与培养课程方案定制，将系统理论学习与工程实践相结合，有效衔接人才培养与企业实际需求，协同培养国家急需的卓越工程人才。

打破学科、院系边界，构建跨学科融合的智能教育生态

澎湃新闻：当下，高校应如何应对AI技术对传统教育模式的冲击？

徐坤：面对AI技术对传统教育模式的冲击，北邮通过“打破学科边界”构建了跨学科融合的智能教育生态。

打破学科边界并非简单叠加多学科知识，而是通过课程体系重构到实践教学创新，再到产教深度融合三层递进，消除学科间的制度性区隔，构建动态交叉的知识网络，以真实复杂问题训练学生“拆解-整合”多学科资源的能力，让学科交叉成果直接响应产业与社会需求。

具体而言，北邮以重构培养方案为抓手，设置北邮特色人工智能素养课程模块，包括以“人工智能引论”“计算概论”“设计思维”“领导力与可持续发展”“信息通信概论”为核心的人工智能通识必修课和AI专业交叉课；建设学科交叉项目制“挑战课程”“前沿及交叉技术微课”“探索课堂”；打造以网络靶场、数通网络和通信信号测量数字实践平台等为代表的“一人一网”数字教育“训练场”，以拓展AI在实践教学的创新应用为导向建设“优秀实验教学案例”，助力学生在“真环境”中练就“真本领”，提高学生“信息技术+X”复合能力和解决工程实际问题能力，培养学生“超越机器的核心竞争能力”。

澎湃新闻：“破院系边界”过程中，北邮如何解决跨院系师资考核与成果归属难题的？

徐坤：“破院系边界”整合学科资源方面，北邮正在探索建立导师团队指导制度，通过整合不同学科的师资力量，发挥各学科导师的专业优势，共同指导学生进行跨学科的学习和研究。

在考核及成果归属方面，综合考虑团队内不同学科主副导师在团队中的指导贡献、对学生跨学科能力培养的贡献等因素合理确定成果归属。另外，重点扶持学科允许跨学科兼招，对于包括交叉学科门类（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及重点支持建设学科（教育学、机械工程），学校的现行政策是对于兼招的导师，重点考察是否有跨学科、跨领域研究基础，明确其在跨院系人才培养中对相应学科学生指导的具体职责，由双学科建设学院对导师分别进行招生资格考察。成果归属如涉及多个导师或多个学科领域的融合，教师间会根据贡献程度沟通分配或署名次序。

澎湃新闻：北邮有一些与其他高校合作的联合学士学位项目，在打破校际、校企边界时，如何协调资源分配与利益冲突？联合培养项目中如何平衡不同高校的教学标准？微专业建设和前沿技术课程是否面临师资与教材的短缺？如何解决？

徐坤：关于资源分配与利益冲突协调，北邮在联合学士学位项目中，通过整合双方优质教育资源，充分发挥各自学科优势，开展联合授课和人才培养。在资源分配上，双方学校会根据项目需求和自身优势进行合理调配，确保教学资源的充分利用。同时，通过建立有效的沟通协调机制，及时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

在教学标准平衡方面，双方学校在联合培养项目中会共同制定培养方案，明确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和考核标准等。在教学过程中，双方教师会密切配合，确保教学标准的一致性。同时，通过定期的教学评估和反馈机制，及时调整和优化教学标准，保证人才培养质量。

对于微专业和前沿技术课程建设，北邮已采取多种措施有效解决师资与教材短缺问题。例如，加强师资队伍建设，引进和培养一批具有前沿技术背景的教师；积极开展校企合作，邀请企业专家参与教学和教材编写；充分利用在线教育资源，丰富教材和教学内容，等等。

北邮未来将继续加强校企、校际合作。通过与更多高校和企业合作，拓展人才培养渠道，提升人才培养质量。

AI将对人才能力结构、教育范式与伦理边界全面重塑

澎湃新闻：北邮2024版培养方案提出“六重构”，包括AI通识必修课与专业交叉课程群。为何将人工智能教育覆盖全校所有专业？如何平衡通识教育与专业深度？全员AI通识必修课是否会倒逼传统专业重构知识体系？AI在赋能学科建设方面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徐坤：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和广泛应用，已成为现代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北邮将人工智能教育覆盖全校所有专业，旨在培养学生的人工智能素养和应用能力，使学生能够更好地适应未来社会的发展需求。

北邮通过构建“人工智能通识课+AI与专业交叉课程”的课程新体系，既注重通识教育的普及，又兼顾专业深度的培养，来平衡学生通识教育与专业学习。在低年级开设人工智能导论等通识必修课程，为学生打下坚实基础；在高年级开设与专业相关的交叉课程群，将人工智能技术与专业课程深度融合，提升学生应用能力。

全员AI通识必修课确实会对传统专业产生一定的倒逼作用，促使传统专业要重新审视和优化自身的知识体系。传统专业需要将人工智能元素融入课程教学中，更新教学内容和方法，以不断适应新时代教育新要求。

澎湃新闻：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是当前高校人才培养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北邮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主要聚焦在哪些领域？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给创新人才培养带来哪些启示？

徐坤：作为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建设单位，北邮以“培养国家急需的ICT全产业链卓越工程人才”为使命和核心，聚合校企双主体最优资源，围绕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关键软件、网络安全、人工智能、集成电路五个关键领域，与中国星网、三大电信运营商、华为等20余家行业头部企业开展了联合硕博人才培养，在战略规划、目标设定与执行落实上同频共振，力争打造ICT领域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样板间。

作为ICT领域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北邮始终密切关注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并将其作为塑造学校事业发展新优势、激发教育变革新动能的重要突破口。北邮深刻认识到，AI不仅是技术工具的革新，更是对人才能力结构、教育范式乃至伦理边界的全面重塑。

澎湃新闻：北邮“毕业学分不超过160学分”的设计，是否意味着更注重实践与创新能力？

徐坤：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区别于传统人才培养的一个重要方面就体现在对工程实践和创新能力的培养上。这类能力的习得仅依靠课堂学习已远远不够，需要从课堂走向实践。

为了把同学们从过于繁重的“知识传授式”课堂中“解放”出来，北邮在2024年对培养方案进行了改革，降低了对毕业学分的要求，在培养环节中融入了“项目式课程”，也就是“一院一计划”。“一院一计划”实现了以项目式创新实践为中心的课程重构，形成了从新生入门课、挑战性项目课到高峰体验课的全学院、全年级覆盖的项目式课程体系。

例如，引导学生从制作红外遥控系统入门，在数字调制解调器、基站有源天线等项目式课程中不断挑战自我、锻炼动手实践能力，并在微波相控阵系统、脑机接口系统等高峰课上增强创新能力、开拓创新视野。

澎湃新闻：北邮开发了“码上”智能编程平台、“邮谱”等AI赋能教育教学的应用。这给北邮的人才培养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大模型与知识图谱驱动的自适应学习平台，如何解决传统教育中的个性化学习难题？

徐坤：“码上”于2023年上线，已应用于220多门课程的教学实验，累计服务师生1.5万余人。以《C高级语言程序设计》课程为例，基于码上的教学实验取得了以下成果：一是学生答疑积极性显著提升。码上作为AI助教，提供7×24小时的实时、个性化答疑服务，学生可随时提问，极大地提高了提问积极性；二是教师答疑工作量大幅减少。码上成功解答了大部分学生问题，使教师的答疑工作量减少了2/3；三是学生成绩显著提高。月考结果显示，使用码上的班级成绩明显优于未使用班级。

尽管AI工具对部分学生帮助较大，但对于存在学习态度问题的学生，仍需人类教师通过谈心等方式进行引导，人工智能在这一方面无法替代人类教师的作用。

“邮谱”自适应学习平台，通过实时监测学生的学习行为和成果，利用知识追踪技术，能够根据学生的表现精准推荐适宜的学习资源和个性化学习路径。学生可以借助知识图谱自由探索不同课程的相关知识点，从而培养自主学习和知识构建能力。另一方面，学情监测可以助力教师开展差异化教学，更好地满足不同学生的学习需求。

澎湃新闻：“码上”平台是否倒逼教师角色从“知识传授者”转向“创新引导者”？

徐坤：在智能时代，教师的角色定位亟待转变。随着AI教学平台的广泛应用，学生能够直接获取知识与辅导，不再完全依赖教师的课堂讲授。这一变化促使教师的职责发生显著转变，教师需要从传统的知识传授者转变为教学活动的设计者、引导者和组织者。教师需要设计全新的教学方案，推动教学模式从传统的课堂讲授向项目式教学转变，引导学生从被动接受知识到主动探索知识。教师的工作重心将更多地转向能力培养、素养培育、心理辅导和人格塑造等方面，以更好地适应智能时代对教育的要求。

AI时代，大学需有前瞻性和动态调整长期战略的智慧

澎湃新闻：在AI领域（如科学智能AI4S），北邮如何推动“卡脖子”技术攻关？

徐坤：近年来，学校在AI for Science领域形成了特色鲜明的科研布局与实践路径，通过AI技术重构科研范式，助力破解信息通信领域“卡脖子”难题。

当前，AI for Science已成为学校科研的发展重要战略方向。围绕AI+X，北邮建立跨学院跨学科的科研合作机制，设立校级非实体科研机构“科学智能研究院”，聚焦AI+通信、数理、医学、光电、文化、教育，以及人工智能安全等7大方向，组织聚集校内研究团队。一方面依托国家人工智能产教融合创新平台提供基础条件支持，打造算力、数据底座。另一方面，实施AI for Science探索计划，设置专项基金对从事AI+基础研究的青年教师和跨学科团队进行稳定支持。

在此基础上，北邮以基础科学问题为牵引，通过对自研教研数字工具、高质量科研数据和多模态模型的系统整合，为全校科研人员与参研学生提供数据采集、表征、存储，训练、微调、推理等能力服务，既赋能学科内理论与技术创新，又助力交叉领域“0-1”发现与突破，从而实现科研体系重构。

在科研攻关方面，北邮形成了以“需求牵引、交叉突破、自主可控”为核心的攻关路径，在6G与智能融合通信、集成电路与智能感知技术、智能业务网络与教育创新、半导体材料与器件国产化等多个领域取得多项突破性成果。

例如，瞄准国家战略需求，张平院士团队搭建全球首个通信与智能融合的6G试验网，验证AI赋能的信道建模、智能超表面等技术，攻克空天地海一体化组网难题，为6G标准制定奠定基础。

澎湃新闻：在AI技术快速迭代的背景下，高校如何保持教育体系的战略敏捷性？

徐坤：习近平总书记在2024年全国教育大会上指出“建设教育强国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AI技术的快速迭代要求大学具备前瞻性和动态调整长期战略的智慧，在快速变化、不确定的环境中，及时感知外部技术环境的变化、灵活调整战略方向、高效配置资源。

一是要构建前瞻性、自适应的教育体系。面对AI的飞速发展，北邮要主动构建前瞻性且适应性强的教育体系。通过建立常态化的未来趋势研判机制，以未来社会对人才和科研的需求为导向，系统整合技术、资源、政策等各类要素，构建前瞻布局、敏捷迭代的自适应教育体系。

二是要推行敏捷治理模式，构建权能适配的校院两级管理模式。高校传统的层级化管理模式难以适应AI时代的快速变化。北邮需要推动治理结构的深刻变革，迈向更加敏捷、扁平的治理模式。敏捷治理的核心在于“动态响应”与“权能适配”，高校需结合自身特点选择治理模式，并通过技术、制度与文化的多维创新，实现校院层级的灵活互动与高效协作。

三是要重塑师资队伍，赋能教学科研能力。教师是高等教育变革的核心力量。北邮需战略性重塑师资队伍，大力引育懂AI、跨学科的人才，并保障其终身学习与跨界探索。通过搭建跨学科平台、营造创新文化，提升教师团队快速响应前沿变化、迭代教学内容、创新科研范式、增强智能素养的能力。这种师资队伍内在的适应力与创造力，正是整个教学科研体系保持战略敏捷性的关键保障。

四是要构筑开放融合的创新生态，实现教育与产业的同频共振。在AI技术加速渗透各行各业的背景下，大学不能闭门造车，必须打破围墙，主动融入并引领国家创新体系。要加快探索无边界大学建设，与产业、政府建立长期战略伙伴关系，共同预测需求、共建内容、共育人才、共享成果，形成开放、协同、高效的创新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