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又光 严武光 严陆光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2-7-6 8:2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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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济慈之子忆父亲生活点滴:严慈相济 心有大爱

 
■严又光 严武光 严陆光
 
5月28日,广阔苍穹中有了一颗以父亲名字命名的小行星:“严济慈星”。当我们从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韩启德、中国科学院副院长詹文龙手中接过“严济慈星”命名证书和轨道运行图时,我们知道,这是父亲的殊荣,更是对我们后辈及科研人员学习父亲精神与品质的激励。
 
父亲离开我们16年了,我们仍时常记起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些小事或许不能与他的学术功德相较,却如同行星的光辉,不耀眼但很温暖。
 
亲情永恒
 
父亲严济慈生于1901年,逝世于1996年,差不多走过了一个世纪。
 
1996年后,我们将父亲与母亲张宗英的骨灰均分成两份,一份葬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一份葬在浙江东阳下湖严村祖父母墓旁。这是父母亲自1984年母亲病逝后的再次相逢。
 
记得父亲的秘书和警卫员对我们说,母亲去世后的12年间,只要父亲在北京,他每天早晨起来,首先在母亲遗像前三鞠躬,然后在遗像旁坐三五分钟,才开始一天的活动。
 
父亲与母亲是我国早一代自由恋爱结合的先驱。母亲1921年考入东南大学,是该校第一名正式女生。她在考入东南大学后,经介绍请父亲当教师补习数理,相识后产生了爱情。
 
1923年父亲赴法国留学前,他们订了婚。父亲在法国做研究生的4年,他们差不多每隔几天就相互写一封信,一共有100多封,后来母亲将这些信件装订成册。他们去世后,2002年解放军出版社出版了找到的部分信件,书名叫《法兰西情书》。
 
父母亲共生育了七子一女,老三三光、老七七光(女)、老八滇光在一岁左右即夭折了。又光、双光、四光、武光、陆光长大成人后,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作出了较好的成绩。
 
父亲一直很繁忙,习惯于专心致志地做工作。因而,哺育与教育我们的责任主要由母亲承担,但不论谁有困难,他总是会尽力给予指导和帮助。父亲对我们的爱,不怎么通过讲一些亲热的话表现出来,但我们常常由一些小事中感受到,而这些记忆又是永恒的。
 
陆光在莫斯科学习时,父亲带了一个中国科学院的代表团到莫斯科访问。陆光去旅店看望,正好碰上晚餐。按当时的纪律,陆光是不能去吃饭的。于是,父亲在吃饭,陆光就在外面等着。约摸一个小时后,父亲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碟子,原来父亲在饭后把自己的那份甜点带出来了,还一定要陆光吃完。
 
父亲平素寡言少语,他总是通过具体的行动让我们感受到他的爱。
 
尊重人是最基本的素质
 
父亲之爱,于家人如是,于身边人亦如是。尊重人、重友谊和重团结是父亲做人的原则。尽管父亲早年成名,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但他仍特别注意平等待人、尊重人。
 
他参加会议或与人约会,都要早到几分钟。年迈时,我们曾劝他有些会议去去就可以了,不要过累,以保证健康。他却不接受建议,照样坐到会议结束。针对我们的这些劝告,父亲很严肃地告诉我们:“第一,现在我常常待在家里面,外边很多事情不知道,参加一些会可以多了解一些事情。第二,学术会议,你讲要大家听,人家讲你却可以不听,没有这个道理。参加会,我要讲就讲,人家讲我要听,这才是学术交流。第三,只有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尊重人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素质。”
 
我们回浙江东阳老家时,不少乡亲常常和我们说,父亲对大家就像童年时一样亲热。一起吃饭时,父亲一定要等最后一个人坐稳了才动筷子。
 
父亲特别尊重自己的老师,常讲他有几位恩师:何鲁、熊庆来、胡刚复、法布里,没有老师们的指导和帮助不可能有他后来的成就。他们在世时,每逢过年,父亲都要带我们去给老师们拜年,毕恭毕敬得像个小学生。
 
1969年2月,在经历了“文革”的种种迫害后,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的熊庆来先生逝世了。父亲闻讯后,不顾当时的险恶环境,立即赶到中关村,见到熊庆来的遗容,他叫了一声“熊先生”就呜咽了,师生情谊真诚感人。熊先生故去后,父亲仍旧每年去中关村向熊师母拜年。
 
要成为“书本人物”
 
尊重人的父亲还有一条原则是尊重事实。作为科学家,他认为,一切事情都必须尊重事实。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为了支持与鼓励科技人员努力工作,国家实行了一系列奖励制度。80年代初,父亲出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时,一位很有名望的学部委员到家很激动地向父亲谈到,他本人有一项在世界上都很重要的科研成果,却没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他感到很不平。
 
父亲仔细听完后说:“我们这些人,最好不要摆在被评的位置上。”后来,我们问父亲,怎样看这事的公平不公平,他回答说:“科学成就本身就不能靠‘评’来断定,只有历史才能检验。设奖是一种鼓励。但做学问的人不能满足于做新闻人物,而要扎扎实实做研究工作,对科学的发展作出成绩来,争取做一个书本人物。”
 
做“书本人物”,父亲曾有过多次论述。他说:“科学研究总是有连续性的,如果你发表的论文,十年之内没有人引用过,这就是说,你这个工作可做可不做。”
 
“把你研究的结论引用到书本上去,那是很少很少的,从杂志之上‘跑’到书本上或‘跑’到文摘上也寥寥可数。所以我说,一个科学家成为杂志、报纸上的新闻人物并不难,但要成为一个书本人物,至少是几十年的工夫,这就很不容易。”
 
“还有,更重要、更杰出的科学家,像牛顿,愈浅显的教科书愈是提到他们的名字。”
 
父亲说,做科研应该致力于对科学的发展作出成绩,经受住历史的考验,力争成为一个“书本人物”。他深知作研究本身不是目的,而是应该为人民谋福利,青年时他下决心立志“让科学研究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就是希望科学能够救中国,振兴中华。
 
纵观父亲的一生,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严济慈:
 
著名物理学家、教育家。1923年赴法国留学,1925年获巴黎大学数理硕士学位,1927年获法国科学博士学位。他在压电晶体学、光谱学、地球物理学等方面都作出了卓越的成就,是中国现代物理学研究工作的创始人之一,也是中国光学研究和光学仪器研制工作的奠基人之一。
 
1955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历任中国科学院办公厅主任、应用物理所所长、东北分院院长、技术科学部主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科协副主席及名誉主席、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及名誉主席。
 
《中国科学报》 (2012-07-06 B3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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