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占才强 高汉明 吴雪峰 来源:南方都市报 发布时间:2012-1-19 17:4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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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考”秘密:研考泄题后的作弊产业链
 
部分科目答案“考前必出”
 
该演示图片显示,在考场外,先由作弊团队“把答案通过网络发送出去”,再由另一处隐藏在小旅馆类的“考生朋友”同伙,“通过发射装置把答案传给考生”,最后由考场内的考生“通过作弊器接收答案”。
 
1月6日下午,研究生考试前一天,记者再次用QQ与“强者助考团队”取得联系,但此时对方QQ空间已经加密无法访问。当记者联系上对方,问是否已有次日研究生考试答案,对方表示“政治、英语科目所有题目的答案考前必出,至少提前一个小时,正确率很高”。
 
为彰显答案的正确率,对方表示,试题都是专门请教授做的,政治、英语一般都至少会在75分左右。
 
但当记者提出购买作弊器材时,却被对方以“价格昂贵”、“没有熟练操作”和“需要找人在外面配合发答案”三个理由予以拒绝。此后记者提出见面交易,也被对方谨慎地拒绝。对方坚持任何买答案者,需提供学生证、身份证、准考证三证扫描件,并通过他们的视频验证。
 
1月7日研究生开考当天,上午9点半左右,记者看到,“自强助考团队”从8:01到8:05短短4分钟内,连续更新5条微博,前4条内容都与当天上午进行的政治科目试题内容有关。最后一条微博内容则由“考研答案”“考研、研究生”两个标签组成。此时,该微博“粉丝”已在短短一周内增加300多。当天下午,该微博被查封。
 
随后网上出现铺天盖地的消息,质疑考研泄题的微博一时间达到数万条。
 
当天晚上9时许,记者拨通“强者助考团队”电话,当问到“明天是否还有试题答案时”,接听电话的男子表示,没有专业课答案,只有数学科目,有可能会在考前一个小时出答案,“选择题60分没问题”。随后该男子似乎有所警觉,以“现在太忙,考完再联系”匆匆挂掉电话。到8日,“强者助考团队”就失去了联系。
 
考研结束后,网上开始热议“泄题门”、“早泄门”,新京报、北京晚报、京华时报、合肥晚报等媒体相继报道疑似考研泄题一事。
 
多名作弊者被抓。7日上午,停靠在武汉大学第5教学楼考场外的一辆无线电监测车,检测到有人在报考试的答案。有监考老师查出,一名女生把作弊器放在脚趾上。上海市一学校在考试中使用“作弊克”、“监考大师”等反作弊仪器,成功抓获了多名作弊者。
 
一位老师分析,“交卷出场时间不得早于每科目考试结束前30分钟”是全国统一规定,但从多起已抓获的作弊个案看,不排除有泄题事件发生。
 
高调叫卖答案的“考神”
 
在与“强者助考团队”的接触中,其自称核心人员在华中科技大学武昌分校,但此说法始终未得证实。但其公布的手机号码,归属地查询确为武汉。高校林立的华中特大城市武汉,也一度被称为各类“助考”团队抢滩的重地。
 
在记者历时大半年的跟踪中,一位高调在网上卖答案的“英雄☆浪子”曾进入记者视线,在武汉“助考界”,其活跃度、知名度甚至在“强者助考团队”之上,被誉为“考神”。
 
记者在其QQ、微博等“蹲点”发现,每到牵动考生情绪的“大节气”,这位“考神”就会异常活跃,在网上高调叫卖答案。
 
从2011年5月到2012年1月,“英雄☆浪子”通过微博、QQ空间等方式,发布了20多条考试作弊信息,涉及研究生、英语四六级、教师资格证、报关员、研究生等数十种考试。
 
2011年6月13、14日连续两天,当地楚天金报、长江商报、武汉晚报等媒体也用大篇幅,以“英雄☆浪子”为个案,对“英语四六级,计算机二级答案,包过……”等叫卖答案行为予以报道。但在媒体报道中,“英雄☆浪子”是谁?其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始终未见端倪。
 
而媒体“曝光”后的“英雄☆浪子”,其身影依旧活跃于网络,2011年6月19日,他说:“庆祝我们的事业扩展到全国大部分地区了”。8月8日他又在空间留言:“今天2011年7月份自考考试成绩已出,经验证,答案准确率达到80%以上。”
 
他在网上毫不讳言“很享受”这种平常人眼里顶风作案的惊险,并展示卖答案给他带来的“富足”:有女人,有车,有房,有票子。在卖答案期间,其日均收入好几千元。
 
“每次业务(卖答案助考,包括四六级、成教、考研等)完后,唉……内心总有说不完的感慨……make money真真TMD辛苦啊……未来的路还要继续加油。我们一起加油……”这是1月10日凌晨,2012年考研结束后第二天,他在QQ空间里发表的最新心情。
 
“英雄☆浪子”是谁?“考神”的背后是一个怎样的组织?隐藏着怎样的“助考”秘密?
 
2012年1月13日,在武汉一所民办普通高校里,这位一直隐身于网络和现实幕后的神秘人物,终于露出真实面目。
 
“考神”坦言“助考”机密
 
在记者亮明身份,并承诺对其身份予以保密的前提下,这位还在读大三的学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他年龄虽不大,却已在“助考”这个“行业”里浸淫多年。
 
“一个人干不了这个,需要一个团队,而且都是专业人士。”他说的专业人士,指经过分工的各类人员,“有外面的人,也有学生。”“作弊分为几种。”他说,一种是(考试前)直接把卷子弄出来。另外一种是考试后拍照,把题目弄出来。前者难度较大,通常第二种居多。
 
“什么人才能提前接触到试卷这种机密文件呢?那肯定是关系很硬的人,学生或一般社会人员都没这个级别,要找教育部门有关系的人。卷子提前弄出来,拍照,然后重新放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种方式在“考神”看来,一要有关系,二要花很多钱,“上层收益最高”——“上层”是指“弄出试卷的人”,而且“那是高风险,是犯法的”。如果此路不通,多采用第二种方式。
 
“就是考试前,找到符合条件的人报名,进考场后用微型照相设备(把试卷)拍下来,然后以特殊信号的方式传出考场,对,就是高科技的反屏蔽装置,这样试卷就出来了。”
 
他说,“然后场外马上分解试卷,一个题型安排一个高手快速做完,10到30分钟,答案就出来了。再通过发射信号传送到考生那里。”
 
目前各类考试,考场通常采取信号屏蔽,试卷信息如何传出?而场外答案又如何传进?而这些在对方眼里,似乎都不是问题。“目前的网络屏蔽,主要是针对中国电信、移动和联通的信号,你用另外一种网络他不就控制不了?你比如说对讲机,移动、联通就屏蔽不了。”
 
而据他介绍,自从“卖答案”形成“产业链”后,在中国南方,和内地许多城市的小工厂、小作坊,有专门的地下渠道,研究、生产和提供各类针对性的反屏蔽设备,“再高端的技术都会有漏洞,你不管用什么屏蔽,总有人研究出更高科技的东西,即使公安部门的系统也屏蔽不了。
 
而那些小东西——如橡皮擦、隐形耳机等“成本很低,都是暴利”。这些东西一般都是通过地下渠道购买,很难查到源头在哪里。
 
“只要有考试,就会有作弊。”但“考神”说,“助考”也分难易,像高考、研究生考试,保密级别较高,考前提前弄到试卷几乎不可能。但类似电子商务师等“低层次”证件,因监考较松,相对就很容易。而国家英语四六级考试,通常本校老师监考,很多时候故意“放水”,“铤而走险的也大多是过不了的,而他们的毕业通常与四六级考试挂钩。”
 
所以近年来,尽管每次考试都会抓人,但各类助考团队依然活跃,“因为利润太可观了,像高考或者考研,通常一次考试下来,有的一搞就是一两百万。”
 
产业链与风险成本
 
按照“考神”介绍的收费标准,“助考”难易和级别不同,收费各异,通常研究生考试每科1600元、2500元不等,英语六级包过“市场价”是5800元,“卖给熟人就少得多”,而最高的是高考,“很多家长明知自己孩子凭实力考是不行的,宁愿花钱考个好点的大学,而且成功率很高。高考答案一科是一万多,‘包过’要好几万,可以谈。”
 
高考“包过”,“考神”说,也是考中把答案做出来,“不能保证满分,但高分没问题”。他说,每个科目都是找的专业“高手”,这需要庞大的团队,而每个团队通常10人左右。
 
“有的是长期做高考和考研的,他们都有比较稳定的(团队)人群。社会人员居多。”他说,每到高考,考场外可以看到很多车子停在附近,有的就是团队人员,用无线电发射。
 
而利益分配,“当然是多劳多得”。“每天上万很简单,尤其搞高考答案的,(有的)每次能搞几百万。”
 
“考神”称,各类“助考团队”鱼龙混杂,也有很多卖答案的是骗子,“考前答案往往很多是骗人的,考前付款很容易吃哑巴亏,别人号码一换你也难以追查。”
 
有多少团队在从事“助考”这个“行业”?“考神”说,据他了解,“每个学校都有”,但学校里面的不叫团队,充其量只是代理,赚买卖答案的差价。此种操作模式类似传销,通过一层层关系找来考生,而“下层”并不知道“高层”究竟是谁。
 
“买卖答案的,每个省都有。但全国性的团队很少,一是精力有限,再者每个省份试卷可能存在差异。真正能够把几个学校的交易做好,收入就相当可观了。”
 
涉足这个“行业”多年,“考神”向记者感慨:接触这个多了,就发现社会太现实了。“什么东西,用钱就能解决。只要有钱,什么都是浮云。考试也属于其中。”
 
他自称亲眼看见过“包过”的考场,事先串通好监考人员,考场上就直接发试卷和答案。当然这是“低层次”证件的考试。
 
而对真正能有效反作弊的考试方式,他亦有自己的总结。“采用屏蔽等看似高科技的手段,其实是很难避免(作弊)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机考,随机抽取试题,每个人题目顺序之类的不一样,那作弊就很难了。”
 
“但中国是个考试大国,考试多,都这样操作,难度太大。”他又说。
 
对作弊者的“风险成本”,他认为,“你说它违法吧它也不违法,没有严格的法律规定。高考你可以判泄露国家机密罪,大学里考证你要说违法它也不违法,了不起就是打了法律擦边球。”在他看来,买卖答案的违法成本很低,即便出问题也没多大损失。这也是“助考”恣肆的动因之一。
 
“有需求有暴利就难以根绝”
 
但据记者查询,“考神”对“风险成本”的说法并不准确。《保密法》对考试作弊有如此规定:高考试题、国家四、六级考试试题、研究生入学试题、国家公务员考试试题在未启封前属于国家机密,管理人员故意或过失泄露考题,即触犯《保密法》。根据规定,情节严重者将追究刑事责任,并处7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然而在实际案例中,虽然近年总能在媒体看到某地“查处作弊考生”、“抓获作弊团伙”的新闻报道,但对“考生”、“团伙”却鲜见严厉判例。
 
而记者查询国外案例,在美国考场作弊,等待的可能是法律严惩。2002年美国执法部门逮捕了58名在托福考试中作弊的外国留学生。这次被逮捕的学生中大多数涉嫌花钱请人代考,还有一部分则是专门为他人考试的“枪手”。最终被逮捕的学生面临阴谋欺诈指控,该罪名可面临最高5年监禁和25万美元罚款处罚。这一行动有效遏制了当时托福考试中的“代考”风。
 
而在欧洲很多强调个人诚信的国家,如果一个人在求学时作弊被发现,将会成为其个人信用记录上的一个污点,这个污点可能会令这个人前程尽毁,其负面影响甚至会伴随一生。
 
在挪威,一些考试没有监考人员监考。通常这些考试的试卷首页都有一段誓言:“我以我的名誉起誓,我没有为了这场考试给予或者接受任何帮助。”誓言背后有空白处,给考生签名。挪威奥斯陆大学规定,经过调查后发现学生作弊的话,无论其背景、家世和学习成绩怎么样,一律开除出校。
 
另据记者了解,日本大学生在考试时基本上无人作弊,其根本原因是制度。在日本的一些大学,考生可以带词典、书本、计算器,凡是学生认为用得着的都可以带进考场。在考试过程中也随时可以翻书。但考试题都出得很灵活,翻书是找不着答案的。而老师发了试卷后就离场休息去了,根本不进行监考。
 
“近十年内不可杜绝。”——这是“考神”对中国买卖答案这个“行业”的自我判断:只要还有各种考试,只要还有需求和暴利,不管采用什么手段,都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最新的报道显示,在今年1月研究生考试中,青海省西宁市投资5万多元,给每位考生配备了答题用具,首次在青海省研考中实行“裸考”:严令考生进场时不准携带除准考证、身份证以外的其他物品。一经发现,按作弊处理。
 
然而在“考神”看来,此种方式虽然可以减少作弊,但依旧不能完全杜绝作弊的可能。
 
“这种‘裸考’,只是针对目前比较常见的尺子、橡皮擦等作弊器,而我就见过一种很小的针孔摄像头,还有一种很小的无线耳机,都是可以藏在衣服里的。不让带东西进去,但总不能不让人穿衣服,真的变成‘裸考’吧?”
 
“考神”揭秘“助考”机密
 
泄题方式:一种是(考试前)直接把卷子弄出来。另外一种是考试中拍照,把题目弄出来。前者难度较大,通常第二种居多。
 
传出试卷:考试前,找到符合条件的人报名,进考场后用微型照相设备(把试卷)拍下来,然后以反屏蔽装置传出考场,这样试卷就出来了。
 
场外分解:一个题型安排一个高手快速做完,10-30分钟,答案就出来了。
 
发送答案:再通过发射信号传送到考生那里。
 
反屏蔽:“再高端的技术都会有漏洞,你不管用什么屏蔽,总有人研究出更高科技的东西,即使公安部门的系统也屏蔽不了。而那些小东西——如橡皮擦、隐形耳机等”成本很低,都是暴利“。
 
收费标准:按“助考”难易和级别不同,收费各异,通常研究生考试每科1600元、2500元不等,英语六级包过“市场价”是5800元,“卖给熟人就少得多”,而最高的是高考,一科是一万多“包过”要好几万,可以谈。
 
利益分配:“当然是多劳多得”。“每天上万很简单,尤其搞高考答案的,(有的)每次能搞几百万。”
 
反作弊: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机考,随机抽取试题,每个人题目顺序之类的不一样,那作弊就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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