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时报 潘希报道]7月31日下午,听到自己的导师钱伟长去世的消息,解伯民感到非常意外和惋惜。
今年79岁的解伯民,从1948年进入清华大学学习开始,便师从钱伟长学习力学。1956年,钱学森回国后成立中科院力学所并任所长,钱伟长任副所长。这时,已经在清华大学拿起了教鞭的解伯民又考取了钱伟长的硕士研究生。
“书本从薄念到厚,再从厚念到薄”
“因为钱学森和钱伟长都姓钱,都叫钱先生很难区分,所以后来我们就管钱学森叫‘大钱先生’,管钱伟长叫‘小钱先生’。”在接受《科学时报》记者采访时,解伯民回忆说。
解伯民是新中国第一代研究生,近半个世纪过去了,他还清晰记得钱伟长在清华大学讲台上,给本科生讲“工程力学”等几门力学课时的情景。
“钱先生那时候担任清华大学教务长的职务,他讲课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思路非常清晰。”解伯民说,因为力学课有很多运算过程,要通过一步一步的逻辑推理和演算得出结果。钱伟长的数学演算非常严格有序,学生们会感到很有收益。
解伯民说:“有时候比较深入的问题,钱先生能够讲得引人入胜,给人以启发。而且对于相关联、更加深入的问题,钱先生还会给予提示。这样的讲解方式,能够进一步激发学生的求知欲。”
因此,对于上钱伟长的力学课,解伯民是非常有兴趣的。“钱先生对基础性、原则性的问题会讲得很深刻。比如流体力学中有一些基本方程式,一般的课本上只讲如何推导,钱先生则会讲到方程式的各种适用范围等,而不拘泥于课本上的知识。”解伯民回忆道。
解伯民说,担任众多社会职务的钱伟长,日常的事情繁多。但有课的时候,他都会提前半天闭门谢客,如果晚上讲课,他会在下午认真备课,谁也不能打扰。
几十年过去了,钱伟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让解伯民一直记忆在心,并受益终生。
“钱先生曾经说,学生念书,实际上是把书本从薄念到厚,再从厚念到薄。我自己工作之后,觉得这段话非常对。”解伯民说,从薄念到厚,也就是学的知识越来越多;而从厚念到薄,是真正将各种知识融会贯通并熟练应用后,会觉得它们的基本原理、逻辑分析是相通的,也就不必要把公式都记在脑子里。
治学有道
钱伟长对学生的要求是严格的,不过,有时候也会表现出对学生的理解和宽容。解伯民读研究生期间,有次去钱伟长家里谈论文写作的事情,碰巧学校的助教也来找钱先生。“那是一次应用力学课的期中考试,似乎全班都考得不太好,评卷的助教就对钱伟长讲了这次考试的情况。钱伟长听了之后说:‘可能是题目出得太难了。分数不好会影响学生的积极性,我们把每个人的成绩都开方乘以10,鼓励考试成绩不太好的学生能够急起直追。’”解伯民听到这里,感到很惊讶。
不是简单地给每个学生加10分或者20分,而是开方乘以10,解伯民后来想到,这其实是钱伟长对学生的理解和鼓励。
“100分开方乘以10还是100分,而36分开方乘以10就是60分,也就算及格了。这种方法缩小了分数的差距,也提高了整体成绩,令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至于一下子就丧失信心。”这件小事,让解伯民感受到大师对待学生的用心良苦。
钱伟长的教育思想十分具有前瞻性,解伯民回忆说,在治学上,钱伟长认为高等学校的学科不宜分得过细。当时受计划经济的影响,学校将学科分得很细,比如民用建筑、冶金等,但往往实际情况是需要更全面的知识,因此,专业过细会导致学生在毕业之后、走上工作岗位才发现,有很多需要的知识并未掌握。
钱伟长比较强调学生的自学能力。在教学上,钱伟长主张大学教育不是给学生灌输许多知识,而主要是启发学生的自学能力和自己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通俗一点讲,就是不能只给学生‘食物’,还要给他们‘猎枪’。这样才能在面对各种各样实际问题的时候,他们自己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解伯民认为,这个教育思想在现在看来仍然十分正确。
采访中,解伯民给记者拿来了一本厚厚的粉红色的书:《应用数学和力学——钱伟长八十诞辰祝寿文集》。翻开扉页,上面用蓝色钢笔字工工整整地写着“送解伯民教授,1992年11月10日,钱伟长”。
“钱先生在80寿辰的时候,专门从上海给我寄来了这本书,书中也有我写的一篇文章。”解伯民说,钱伟长的学生和朋友都很多。
“在我读研究生期间,钱伟长担任了领导职务,还有很多社会活动,工作繁忙,我和钱先生见面和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后来钱先生到上海,我们几乎没怎么联系过。”如今,每当看到这本书,解伯民眼前仍然会浮现出,在最初设立在中科院化学所旧楼5层的力学所办公室中,忙碌的力学巨擘钱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