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12”汶川大地震中，当那些掩埋于废墟下面的人一个个被挖掘出来的时候，人们也骄傲而惊喜地发现，人类对苦难的承受力和相互救助的自觉精神也被挖掘出来了。人们不但看到了无数素不相识的人，为了救人，从四面八方，默默地聚集起来，以不同的方式表示对国难的自觉承担。而且更看到了在危难面前，努力保护学生的人民教师、累倒在一线的各级领导干部、伟大的母亲、顽强的儿童、挚爱的恋人、真情的丈夫和妻子、为了救人而急得满面泪水的白衣天使、连续工作十指磨出鲜血的武警硬汉子和人民子弟兵，还有为人民的苦难而操劳和落泪的主席与总理。在那一刻，良知告诉人们应该如何处理大事。他们只有最普通的一句话：这是应该的！

 

在这样的时候出了个范美忠，在地震来时，自己置学生于不顾，第一个逃到足球场。事后还对学生说：“我是一个追求自由和公正的人，却不是先人后己勇于牺牲自我的人！在这种生死抉择的瞬间，只有为了我的女儿我才可能考虑牺牲自我，其他的人，哪怕是我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管的。因为成年人我抱不动，间不容发之际逃出一个是一个，如果过于危险，我跟你们一起死亡没有意义；如果没有危险，我不管你们，你们也没有危险，何况你们是十七八岁的人了！”他还写道：“这或许是我的自我开脱，但我没有丝毫的道德负疚感，我还告诉学生，‘我也决不会是勇斗持刀歹徒的人！’”行了，不用多说了。我觉得大家应该叫他“范先逃”，而不是“范跑跑”。这是一个读书人，但却是个精神残缺者。

 

这样的人总会有，按说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即使是教师，我们也还有四川安县桑枣中学2300余师生震后无一伤亡的奇迹；还有在强烈地震时挺着大肚子、抓紧黑板跪在讲台保护学生，并没有先逃走的好老师；还有德阳市东汽中学教师谭千秋老师，“双臂张开着趴在课桌上，身下死死地护着四个学生”；绵阳市平武县南坝小学的杜正香，“用身体为孩子挡横梁”；彭州市红岩镇中心小学的周汝兰，“四进四出救出幼儿园里的孩子”……这样朴实而勇于牺牲的行为是不是范美忠所谓“道德捆绑”出来的？

 

苏格拉底有句名言：“正义和一切其他德行都是智慧。因为正义的事和一切道德的行为都是美而好的；凡认识这些事的人决不会愿意选择别的事情；凡不认识这些事的人也决不可能把它们付诸实践；即使他们试着去做，也是要失败的。”（《回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为了正义和德行而死时，是那么坦然，永远让人敬佩。他把人类的卑鄙丢得一干二净。

 

我于是想到，范美忠为什么受到大家的谴责？是他犯了什么大罪吗？好像不是。连损人利己都谈不上，只是他在关键时刻，忘记了自己的责任。他也不懂得什么是高尚和卑鄙，甚至为卑鄙辩护。人总应该活在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一种高尚的人生追求中。特别是有一定身份、担当着一定社会责任的人，是不能拿卑鄙当儿戏的。我对这件事想说的就这么多。我想他还可以这样卑鄙地活着，随着大地震苦难事件的远去，没人会说他什么了。假如他不懂得什么叫自责，他还可以当他的好丈夫、好父亲，就是不能当老师。

 

我也是一名教师，在一次上课的时候我随口说：如果在大地震时，我绝对不会第一个逃出去；用我的生命保护学生，我也做得到。

 

学生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们没有理由选择卑鄙！

 

（作者为河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