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 韩晓平
2004年5月，当电影《后天》在国内上映后，在电视台的一次讨论中，有一位气象科学家对主持人说，这部电影不是科幻，是一个即将会发生的事件，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以什么形式发生，它的影响会到什么程度，但我们必须有所准备。然而，他的忠告，被我们置若罔闻了。
2008年元旦之后，华中、华东、华南、西南各地阳光明媚，许多城市气温高达20℃，人们以为又迎来一个“暖冬”。随后，一场50年罕见的雨雪冰冻天气，使半个中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铁路、公路、民航、供电、供水、供油全部亮起红灯，数十万人被滞留在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和高速公路上。然而，让更多人难以忍受的，是在冰雪寒风之中被迫中断了电力供应。
瑟瑟发抖的人们仍然记忆犹新，数日前新闻还不断宣传，各地还在热火朝天地拆小火电、炸小煤窑、发展大电厂、大电网和特高压电网，一些煤炭主产大省实行全省煤矿“停产整顿”。一时间，老百姓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被告知因为煤炭供应告急，电厂不得不停机，高压输电线路也因大雪和冰冻而瘫痪，电力公司已无电可供。南方居民居所没有集中供暖，建筑围护结构单薄，仅能依赖电空调采暖，直接置身前所未有的冰寒之中。
电力部门1月28日提供了统计数据，全国电煤库存仅为2124万吨，因“无米下炊”而被迫关停的发电机组已上升至4099万千瓦。存煤低于3天的电厂有89座，涉及发电容量7795万千瓦，超过全国总装机容量7亿千瓦的1/10。缺电不仅在华中、华东、华南，西南的重庆、四川也没有逃脱。截至1月29日，四川网内20家火电厂有13家处于电煤预警状态，其中7家处于紧急状态。四川电网日均电量缺口达7000万度，缺额约为26%。更有甚者，连煤炭资源极为丰富的陕西、山西也陷入无煤可供的境地。
1月中旬以来，山西省大部分电厂存煤直线下降，许多火电厂燃煤库存低于警戒线。截至1月17日，山西省188万千瓦机组被迫停机，13个省调电厂1098万千瓦机组饱受“无米之炊”的困扰；截至1月22日，陕西省发电机组缺煤停机已达150万千瓦，多家电厂电煤存量平均仅可用3天。到24日，装机容量100万千瓦的神头二电厂储煤仅1.5万吨，而另两家百万千瓦电厂存煤仅够用1天。山西南部煤炭主要产区临汾、运城地区电网大范围频繁拉闸限电，电力缺口达到300万千瓦。
还有那些比纸糊的还脆弱的高压电网，一场冻雨竟然不是输电塔坍塌，就是整条线路停电除冰检修。据统计，1月11日至25日，仅华中电网就有27条500千伏线路发生故障，江西省境内220千伏输电铁塔，有26基倒塌。500千伏的输电铁塔，有39基倒塌。各地电力供应完全陷入混乱，全国拉闸限电省市竟然多达17个。
按照规范，燃煤火电厂必须储备21～30天以上的煤炭，如果是远离煤矿的发电厂，还应该储备更多，为什么仅仅不到18天，就有4000多万千瓦的发电机组“被迫停机”，原因何在？其实，自去年年底以来，煤价不断飙升，在短短的几个月中，煤价竟然上涨了近200元，秦皇岛大同优混煤平仓价的最新报价为645元/吨，以至目前到达江浙的5000大卡原煤价高达800多元一吨仍难以买到。嵊州热电是中国节能减排的一面旗帜，热电综合效率达到79.9%，发电煤耗只有不到170克/千瓦时，仍已无利可图，何况那些效率低的火电机组！一些地方政府一边对煤炭企业“关停整顿”，一边任由一些掌握运力的中间商囤积涨价。而国家为了勒住脱了缰的CPI，不得不死死守住电价不放涨，对于诸多发电厂而言，早就陷入亏损运营入不敷出，即便没有这场大雪冰冻，恐怕也已经停产，冰雪对于大家，不过是一个更好的说辞。
1月29日，积雪还未开始融化的华南、华中和华东，又迎来了雪上加霜的新一轮大雪暴雪预告。中央气象台已经发出红色警报：未来3天，南方大部地区仍将维持阴雨雪天气，湖南南部的部分地区将持续强降雪；江南南部、华南北部和西部的部分地区有大雨，局部地区有暴雨；青藏高原东部、西北地区东南部、西南地区等地的阴雨雪天气仍将持续。
与此同时，国家发改委在厦门召开了全国电力工业关停小火电机组工作会议，在2007年超额完成年度关停小火电机组任务的基础上，明确了2008年再关停小火电机组1300万千瓦的目标。发改委官员表示，即便拉闸限电，也不让小火电增加发电解决当前困难。我们不知道在冰天雪地中的老百姓会怎么想？这一次的气象灾难难道还不能说明“大电厂、大电网、特高压”的电力系统难以应对未来的气象变化，这些小电厂为什么不能作为应急、调峰电厂，让老百姓再不要在寒冷的冬季或炎热的夏季无电可用。况且，这些电厂难道不是用钢铁、水泥建设的，那些钢铁、水泥难道不是消耗能源生产出来的？
发改委已经要求相关产煤省纠正对所有煤矿一律停产、停而不整的消极做法，对符合安全生产条件而停产的煤矿，必须恢复生产、保证供应，对正常生产煤矿要安排好春节期间的生产供应。但是，据一些产煤地区介绍，春节期间“必须恢复生产，保证供应”实属不易。一些煤矿进口已经被冒进的地方政府炸毁，大量农民矿工早已返回家乡，根据传统习俗，最早也要正月十五以后才可能回来上工。即便回来，由于新的《劳动合同法》已经实施，矿主与这些矿工的劳动合同怎么签、敢不敢签还要另当别论。对那些“不知道明天煤矿还是不是自己的”矿主，保障安全生产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雨雪冰冻不过是“99度加1度”，根本的问题是中国能源改革长期停滞不前，积累的矛盾已经从“量变趋于质变”。中国主管能源的部门多达十几个，国家发改委、国土资源部、中组部、国资委、商务部、财政部、科技部、农业部、水利部、国家环保总局、国家安监总局和煤监局、电力监管委员会，长期以来，能源产业的各行业企业间相互缺乏协调合作，行业壁垒相互掣肘；能源管理分散、职责不清，九龙治水、政出多门；中央地方各行其是，相互推诿扯皮不断。有了好处大家抢，出了问题没人担。这样的机制怎么可能不出问题？怎么可能应对气候异常。很多问题本应该交由市场来配置解决的，非要人为插上一手，对于项目审批热衷备至，对于机制设计和改革则毫无兴趣。每一次煤荒、电荒、油荒、气荒之后，准能找出一堆外部因素，所以我们的能源问题总是一出再出，得不到认真总结纠正。
气象学家认为，这一次的雨雪冰冻是我国气象记录上少见的灾害性天气过程，属于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具有范围广、强度大、持续久、灾害重4个特点，与全球变暖密切相关。此次恶劣天气是世界范围的。今年以来，亚洲、北美等地都受到了寒流和暴风雪的袭击，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美国中西部和东北部相继出现暴雪严寒天气。西亚、中亚及南亚国家陆续遭受寒流袭击。
伊拉克首都出现了100年以来前所未见的降雪。阿富汗一些地区积雪竟然达到200厘米。与世界范围的寒流和暴风雪灾害相比，我国的寒流和暴风雪还未达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但并不意味着未来不会发生更严重的气象灾害。
大气环流内部变化莫测，其中的非可控因素是造成天气预报失误的主要原因。气候系统是一个复杂的非线性系统，也就是说，一个参数的改变，将导致结果的巨大变化，产生“蝴蝶效应”。一些气象专家认为，全球变暖以后，一些气象预测模型已经不再适用，气象预报将更加困难。未来是否还会发生此类气候灾难将难以预料，必须在体制上、机制上进行积极准备，坚定不移地改革现在不适应的能源管理体制。坚持在进一步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同时，积极应对气候变化，使我们的社会体系能够适应新的气候生态环境变化，使我们的能源系统能够保障社会应对新的变化，这是中华民族继续繁衍生息的基本保障。
（本文责任编辑／易蓉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