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祥 来源:北京日报 发布时间:2011-4-19 9: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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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大学教授李玫瑾:点评药家鑫案,接受批评不接受歪曲
 
黑格尔影响我的学术研究
 
对自己的学术研究,李玫瑾说自己十年写一本书,一共有两本就够了。在她的第一本书《犯罪心理研究》的序言中,她曾这样写道:“从未想到过自己将用一生来研究犯罪人和犯罪心理问题。”
 
在决定用一生的时间来研究之前,她在中国人民大学读哲学,是“文革”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我大一大二也不是很喜欢学习的。那时我就想,哪来这么一帮无聊的人琢磨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说到这里,李玫瑾开始慢慢活跃起来了。
 
转机发生在大三的一个课程上,“我非常喜欢上那堂课,并且喜欢上了黑格尔。”在人民大学的一个教室,当时还很年轻的李玫瑾拿着尺子和笔,在黑格尔的《逻辑学》上认真地找句子的成分,每天规定要看15页……包括《逻辑学》在内的黑格尔的所有著作,在此之后,一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时翻看,并且总会有新的收获。
 
“黑格尔对我的影响很深,尤其是在思维逻辑上。”李玫瑾的学生总结李玫瑾有三快:走路快、思维快、说话快。而思维快,可以说与她一直在阅读大量书籍有关。
 
严谨的逻辑思维一直影响着李玫瑾的学术研究。
 
毕业后,李玫瑾自己选择到了中央政法干校(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前身)工作。不久之后,为期三年的“严打”开始了。“严打在一段时间似乎有些成效,但三年后犯罪数量开始迅速增加并持续增长。”在2001年到2004年的几年里,各种重案要案接连发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思考。
 
“犯罪分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种打击的态势,仍然在根据个人的想法去犯罪,并且犯罪的数量居高不下,恶性程度令人难以接受。这就需要我们重新考虑犯罪防控的新思路。”早在参加工作后不久,李玫瑾便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一向喜欢自由和独立的李玫瑾在选择部门时选择了刑侦教研室,并在和领导的单独谈话中明确表示她想研究犯罪心理学。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办公室里,李玫瑾得到了领导非常严肃的一句话:“目前刑侦教研室没人从事过这项研究,所以无法安排老师带你,你这个专业需要你自己探索。但是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为了弥补专业上的不足,李玫瑾先后到北大和人大听课,参加学术会议,参加中国政法大学第一期犯罪心理学师资班。1985年春天,犯罪心理学课程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开设,14年后,李玫瑾出版了《犯罪心理学》一书,将自己十多年的教学经验写了进去。又过了10年,《犯罪心理研究》出现在人们面前。“我有一个愿望:想研究中国犯罪心理学的人必须读我这两本书。”李玫瑾言语中透露出她的自信。
 
马加爵的一句话惊醒了我
 
在黑暗中,药家鑫因为怕“农民难缠”而连捅六刀(又说八刀)将女孩杀死,全然不顾女孩的哀求与呻吟;马加爵在下定决心后也同样将同寝室同学杀死并放入衣柜之中。
 
虽然两个年轻人最后内心都产生了恐惧,但为什么他们事发时会如此残忍?
 
很多人会将原因归结于社会,但李玫瑾认为,社会原因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在相同的条件下有人没有犯罪。她以专业研究为背景,提出“社会的问题多源于人的问题,人的问题多源于早年,早年的问题关键在家庭”。
 
“孩子们缺少死亡教育,所以他们对生命没有敬畏。”李玫瑾告诉我,马加爵在给他姐姐的录音中说“其实人生的意义在于人间有真情”,正是在逃亡中他产生了对生命的敬畏。“正是这句话惊醒了我,原来孩子们不明白生命的意义,对人生更没有过质问。”李玫瑾说。
 
质问“人生”的第一步,就要质问“人”是什么。每年研究生开课,她都要拿出一节课的时间让学生们探讨“人性”:人性是善的还是恶的?在什么情况下人性是善的?人生又是什么?从犯罪心理学的专业角度,李玫瑾希望学生有自己严肃的思考。
 
出于对人性的洞察,李玫瑾面对罪犯时,习惯上对年长的称“您”,对年幼的称“孩子”,并且在冷峻质疑的另一面存有一份温情。去年冬天李玫瑾带学生去北京某看守所,访谈一个刚满二十岁的系列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李老师始终像一个长者一样和他交流。”学生张若龙告诉我,其间,她不断问:“孩子,冷吗?这样坐着舒服吗?”并递上自己的杯子问:“想喝水吗?”访谈进行到最后,犯罪嫌疑人痛哭流涕,李玫瑾递上自己的纸巾,用自己的双手为他焐手,并鼓励他。“这不单单源于犯罪心理学研究的困难,还源于对人性的考量和对这个失足少年的惋惜。”
 
对包括学生在内的所有孩子,李玫瑾都有特殊的关注,尤其是在他们的思想和学习。有一次李玫瑾和学生们在一起吃包子,她饶有兴趣地谈起她的童年和大学生活。“我有很多书都是在大学期间和工作以后开始看的……”张若龙禁不住地插了一句:“李老师,你走的路和我们正好相反,我们是初中、高中都在拼命读书,到了大学没了后劲,一下子就松下来了。”李老师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是啊。”学生们都没想到,她回去之后竟写了一大篇关于中国教育制度反思的文章。
 
李玫瑾友善的对象不仅是对他的学生,而是生活在身边的每一个人。刚参加工作时,李玫瑾的办公室在潮湿阴冷的一楼。一楼的清洁工一到冬天脑袋就会痛,于是李玫瑾在工作之余,就用毛线给她织了一个帽子。“后来那个阿姨又带来一些毛线,说一个不够用,问我能不能再给她织一个,我就又给她织了一个。”李玫瑾经常教育自己的孩子,越是对待生活处境不如自己的人,越是要尊重,“因为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他们不容易。”
 
尽管必须要面对外界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李玫瑾告诉我她依然“不改初衷”。曾经,李玫瑾打算今后不在媒体上评论案件,因为会惹来很大的麻烦。但后来还是坚持下来,“我不愤怒,我觉得这就是现实,慢慢面对。但是我希望,若干年之后回过头来看药家鑫这个案件,人们会想,李老师这个分析让我们明白了艺术教育的哪些问题特别危险。”
 
还是有很多人对李玫瑾表示理解和支持的,但她没有说太多,只是说了一句:“我觉得我们有共同的感受,就是我们对社会有责任。”
 
采访过后的几天中,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和李玫瑾分开后的画面:天气阴沉的愚人节那天,她一身简洁的黑色衣装,步伐矫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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