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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剑峰 来源:东方早报 发布时间:2008-12-8 9:37:33
北大不同意季羡林父子难相见?季羡林回应藏品外流被拍
 
70多岁的季承是季羡林先生的儿子,他在10月获悉季老书画被盗后马上联系北京大学,并要求见父亲一面。得到的答复是:不同意。随后他自己赶到301医院,试图去见父亲亦未能如愿。直到后来有关人士从中斡旋,才终于为这对白发父子安排了一次会面。然而,在昨天(12月7日)接受记者专访时,季承表示,自从见到父亲后,父亲已经授权他管理他的家和藏品,但是北大至今还没有把父亲在北大的家的钥匙给他。记者昨天试图联系北大调查组相关人士,但和季承一样,始终未能从北大有关方面得知调查组人员的真实组成。北大新闻发言人赵为民、季老原秘书杨锐夫妇的手机也始终未能接通。
 
记者:您有13年未能和父亲相见,现在见父亲方便吗?
 
季承:现在见父亲很方便了,没有任何阻碍。现在我每天都会去301医院,有时候每天要去2次,给父亲带点他喜欢吃的东西,陪他聊天。父亲身体和精神都很好。13年间,我去过301医院很多次,但就是有些人作梗,不让我进医院见父亲,有一次大冬天,我在外面等了2个多小时,他们就是不让我进去。什么原因,我也想不通。
 
记者:有消息说,您作为季老唯一的儿子,至今还未能拿到父亲家的钥匙,是这样吗?您见过父亲的藏品吗?
 
季承:父亲在北京的房子有两处,一处在北大校内的第13公寓(有两套),一处在蓝旗营。北大的房子,我现在能进去了,但是蓝旗营的房子我还是不能进去。父亲的藏品似乎已经被人移到那里了,主要在蓝旗营。自从见到父亲后,父亲已经授权我管理他的家和他的藏品,但是北大至今还没有把蓝旗营的钥匙给我,他们给我的解释是,调查还在进行中。但北大不是早已经对外面说,调查已经结束,父亲没有丢东西吗?我后来去北大要过钥匙,但北大就是不吭声,拒绝办理交接手续。
 
我是季羡林的儿子,儿子却没有权利进自己的家,拿不回家里的钥匙,这是什么道理?北大有这个权力吗?公安局、法院、检察院也没出示文件,不允许我进自己的家,难道北大就有?我不理解。
 
记者:北大的声明说,您父亲的藏品没有丢,外面的字画系伪作,您怎么看这个声明?
 
季承:原则上,我相信北大的调查结果,但北大三番两次发声明说,没有丢东西,既然真没丢东西,那何必发那么多次声明呢?在他们所谓的调查过程中,北大领导和调查组都没有接触过我们家属,征询我们的意见,倒是我去北大找相关领导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所谓的工作人员出来应付我,而领导以各种理由推托。
 
记者:那在媒体曝光之前,您听说过父亲藏品丢失吗?之前,您和张衡、唐师曾认识吗?
 
季承:关于父亲藏品的流失问题,我没有听说过,到现在关于这个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而且这些年我也没见过父亲的藏品。
 
之前我和张衡、唐师曾都不认识,对他们举报的事情也不知情,但他们向媒体提供的线索有道理。
 
钱文忠:阻隔父子13年有何理由?
 
季老11月7日见儿子第一面,讲的是什么?“五舅母还在不在?”13年的父子不让见,这是为什么呢?我看季先生的次数是很多的,但是我没有一次单独见季先生的。我也是到11月初才知道,同在北京,儿子上班都要经过医院,居然13年没有见面。我原来以为,一两年见一面总还是有的。
 
事实是,从季老85岁、季承60岁开始,父子俩就没有相见,直到上个月。父亲想儿子,儿子也屡次努力与父亲相见,但有些人就是不让父子俩相见。这些事实,都有他们父子交谈录像为证。
 
我想强调的是,在这个事情上面,301(医院)没有任何责任,见不见季老,权力在北大那里。他儿子来过几十次,都没有让进来,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们父子13年不见。这没有道理。现在有人探望季老,包括他的家属,好像都有人盯着,起码我去是如此。为什么?有什么必要?有什么理由?有什么法律依据?
 
张衡:北大的调查组是“不调查组”
 
记者:北大的声明说,您拍得的季老藏品系伪作,您怎么看这个声明?
 
张衡:关于在拍卖公司拍到或见到的季老东西前后共有4期。第一期是我从金兆公司拍得的14件,其中包括北大所认定的两件伪作也就是臧克家、艾青赠给季老的那两件。那我想说的是,你既然说这两件是假的,那剩下的12件呢?它们的真伪能否也给我一个意见,更何况剩下12件肯定有真货。
 
第二期是在别的拍卖公司所得,这里也肯定有真的。第三期,我在拍卖公司看到,但我没有拍下。第三期的东西和季老无关,是我在金兆公司看到的27件与北大百年校庆有关的东西,但我认为其中仿品为主,我买了其中的7件。这些东西虽然和季老无关,但可以说明北大在管理校内藏品方面是不力的,有专门生产线从北大校内拿的校园藏品进行复制,不排除所谓的季老藏品的仿制品也从他们那里生产。
 
记者:您在博客中说,北大在调查过程中根本就没有调查过您和您的藏品,真是这样吗?
 
张衡:上月底,北大公布了调查报告,但其实在整个所谓“调查”过程中,北大、警方和相关文物专家都从没到我这里来做过调查和鉴定,我所报案的北京海淀公安分局也没有来调查过,没有给我一个回复,可能还在等领导批示。北大曾造谣说,北京市公安局文化保卫处曾来过我这里做鉴定,但实际上他们没有来过。另外,确实有北京市公安局的警官来过我这里,但他是来了解情况,他也没有见过我的字画。所以在我看来,北大的调查组是“不调查组”。
 
记者:那拍卖季羡林藏品的金兆公司呢?你和他们的关系如何?
 
张衡:金兆公司的艺术总监崔贵来是我的好朋友,据我所知,他和北大党委副书记吴志攀是有比较长(时间)的联系,他认识吴志攀本人。因为在他对我的描述中,他见过吴志攀,他能准确描述吴志攀的模样,他还说吴志攀对字画很感兴趣。崔贵来也说,这些东西中肯定有真、有伪,但季羡林的东西在市场上出售是事实,他也认为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对的。
 
季羡林近况
 
蔡德贵:每天帮季老作口述史
 
我从10月10日以来,几乎每天都去301医院看望季老,为他作口述。我虽然不是季老的学生,但从1994年起就开始在季老家登堂入室了,关系比较密切。这次来为季老作口述,是季老通过私人关系转告于我。
 
季老的身体、精神、记忆力都很好,谈吐很清晰,幽默诙谐,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快99岁的老人了。在我看来,季老对一切都已经看得很淡了,超越了一般人的局限。一般季老精神好的话,我们能做一个多小时的口述,主要方式是对答。我写过季老的传记,所以对季老的生平都很了解,所以为了不浪费季老的时间和精力,主要是我对一些问题和疑惑,向他征求意见。关于作口述史,季老对我说:“我为什么千里迢迢把你叫来作口述史,是因为我自己的视力不太好,自己写字也有困难,你是我的传记作者,相交比较深,对我也比较了解。”他的口述原则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老人的记忆力非常惊人,连小时候在济南看的京剧里面的三位演员名字都能说出来,能完整地叙述“9·18”后,他和清华的同学去南京请愿的整个过程。
 
我对关于季老的传言都不是很清楚,也不关心,我一般下午去301医院,还没有见过北大校领导来见季老。原先的杨秘书已经不在了,现在是北大派了一位姓崔的老师来医院,主要是安排会客等事,她也自称并非秘书。
 
延伸阅读
 
季羡林回应藏品外流被拍:偷画的事谁也掩盖不了
 
“季羡林藏品外流拍卖”是过去一个多月最为人关注的文化事件,随着上月底北大调查报告的发布,这一事件也似乎开始逐渐谈出公众视野——北京大学在调查通报中表示,已查明证实“举报人”手中字画全系伪作,季老秘书保管的季老藏品并未外流。然而,记者昨天(12月7日)从有关渠道观看到数段有关人士早先摄录的季羡林视频,画面上思路、语言清晰的季老表达了对“丢画”和北大声明的看法,季羡林说:“(丢画)千真万确,我知道,当时有感觉。当面叫你季爷爷、季爷爷,背后偷你的画,这个我知道。偷画的事情,谁也掩盖不了。”
 
季羡林弟子钱文忠在接受记者独家专访时更是直截了当地表示,举报人手中的字画真假,并不能和季先生私人财产和物品是否流失完全挂钩。
 
自称拍得大批“季羡林珍贵书画”的收藏家张衡10月份爆出季羡林收藏被盗卖的消息,随后,新华社记者唐师曾在博客披露此事,季老的秘书杨锐后成为被怀疑对象之一。11月初,北大给季老增派助手并成立调查组。随后几天,北大发表声明:外流拍卖字画并非季老真藏,季老秘书保管的季老藏品并未外流。11月26日,北大通报调查结果:“举报人”手中字画全系伪作。
 
记者昨天从有关渠道看到的视频则清晰显示了季老11月7日对北大声明的回应——即“偷画的事,谁也掩盖不了”。而在此前10月28日的视频中,季老和举报人张衡就“丢画”一事进行了交流,头脑异常清楚的季老坚持,他早在两三年前就知道丢画一事,并表达了回家的愿望,不过季老只说了自己有字画丢失,但并未确认是张衡手中的字画。对于季老的回应,记者昨天致电北大新闻发言人赵为民时,其电话一直转到秘书台,无法联系。
 
10月28日季羡林对话
 
“那些画丢了有两三年了”
 
张衡:这些画,您没让任何人出去拍卖,没有吧?
 
季羡林:钱,我也不需要啊。
 
我并不缺钱。
 
张衡:您家里的藏画突然间被拿到街上拍卖去了?
 
季羡林:过程我不知道,(但这是)事实。
 
张衡:大概什么时候丢的呢?那些画。
 
季羡林:有两三年了。
 
张衡:您为什么不去报案啊?
 
季羡林:我认为那是小事情。
 
张衡:后来怎么发现的?
 
季羡林:我也不晓得,(画)怎么传到外面去了。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这都是人偷了几幅画卖,这我也知道,现在看起来,认识也不够了。
 
(停顿)
 
(女):您还写了一封信给杨锐女士,说:“杨锐女士太辛苦,她有一个家庭要管理,还有自己的社会活动,我实在不忍心看她每天还要到医院来。”(季老于2008年10月16日写,记者注)
 
季羡林:意思不必来了。
 
(女):你写信给小方,说:“没有我的签字任何人都不许进我的房间。”(小方系季老男保姆,季老于2008年9月30日书)
 
季羡林:这是后来。
 
(女):为什么写这个?
 
季羡林:后来不是画偷了吗,我就写这个。让小方把家关(上),不让人随便进,就这个意思。
 
11月7日季羡林对话
 
13年未见的儿子季承:“有人当面叫你季爷爷,背后偷画”
 
季承: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季羡林:我体会比你深……也不小心陷在里头。
 
季承:外头的人非常担心,非常关心。
 
季羡林:现在我了解的情况太多,对一些人不利。特别是关于字画,我最清楚……可以掩盖,确实掩盖不了。天底下事情,不能掩盖——要掩盖,会弄巧成拙。
 
季承:有一次我在外头站了两个小时,还是冬天,都没进来。
 
季羡林:这情况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你要来,有人从中作梗,这我知道。
 
季羡林:……我了解的情况太多,特别是我的藏画,我最清楚。所以,我很小心。这种事情,听起来天方夜谭,实际上,可能都有的。还有问题是,坏人世界真有,这不能不承认。
 
(女):北大声明,说张先生的画都是假的,都是赝品。
 
季羡林:(丢画)千真万确,我知道,当时有感觉。当面叫你季爷爷、季爷爷,背后偷你的画,这个我知道。偷画的事情,谁也掩盖不了。现在是,偷多少,我不知道。我的画,还是有经济价值,没法说。
 
专访季羡林弟子、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
 
“举报人的东西是假的不代表季老的东西没丢”
 
记者:北京大学在11月26日的声明中曾确认,张衡手中的20多幅季羡林上款书画皆系伪作,这个声明能说服您吗?
 
钱文忠:北大声明无法说服我,很多关心此事的朋友也有同感。季老是严谨慎重的人,没有证据是不会说的。
 
从各方面看,北大工作组至今没有接触过张衡,自然也不可能看过张衡手中的字画,工作组也没有主动接触过季先生的家属,季先生唯一的儿子季承告诉过我,都是他主动找北大领导,而且经常让他等不短的时间,出面见他的也自称是工作组成员。但是季承问对方,工作组组长是谁,对方却没有答复。工作组既然都没有见过字画,怎么能判断这些字画“全系伪作”呢?我想,工作组的依据似乎是:根据某个数字清点下季先生的字画,如果一件都没有少,那么流散在外面的自然就是“伪作”。然而,最根本的问题是,假如有这个数字的话,这个数字哪里来?谁提供的?凭什么可以作为清点依据?到底有没有大家可以接受的数字?这样的清点能够说明什么?北大说,这些季老的东西都是假的,并不代表季老东西没有丢,这是两个概念。
 
现在看来,北大报告每发表一次公告,就越增加人们的疑惑。给大家的印象,似乎是他们不敢查也不愿意查。当然,这未必就是北大方面的真实意思。北大在这件事情中,丢什么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丢掉了北大精神:一不让司法介入,二不让亲属介入,三不见举报人。
 
记者:您追随季羡林多年,您认为张衡的藏品有真的吗?
 
钱文忠:张衡手中的字画,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具体有哪些,从外界媒体报道看,不能认定它们都是可靠的,这需要权威部门认定。我想说的是,张衡手中的字画真假,并不能和季先生私人财产和物品是否流失完全挂钩。就我所知,季先生丢失的不仅有字画,还有他自己的某些作品也不知所踪,他个人的稿费和一些朋友的馈赠也存在问题。
 
所以,说到底这需要独立、公正、权威、细致、负责的调查,怎么就靠几个声明就可以了结了呢?
 
记者:但李玉洁老人后来修改了证词,对画作真伪前后有不一致的地方,您怎么看?
 
钱文忠:我也知道李玉洁女士很快完全改变了自己原本非常清晰确定的证词,这些证词原本是她用书面出具的。我和她很熟悉,至于她为什么改变自己的证词,我完全不了解,也不愿意做任何推测。
 
记者:张衡提到季羡林明确知道自己字画被卖,您和季老的见面中,季老是如何表态的?
 
钱文忠:季老对我所有谈话中,从来没有提起具体是谁偷的,但他对身边某些工作人员不满意是很清楚的。我觉得,不能由此妄加推论。季老对自己东西流失早有察觉,有些甚至是比较明确知道的。
 
记者:就您的了解,季老的藏品大概包括哪些部分?是否有目录、编册?
 
钱文忠:季先生的藏品和财产大致分成这么几部分:一、主要是1950年以前收藏的字画,其中包括已故师母从山东带到北京的字画,这些以齐白石为下限,数量很大,名家聚集,触目皆是,若论价格,在今天是天文数字。这部分是有目录的,主要是先生已故的第一任秘书,追随先生半个世纪的李铮教授编定,我帮过忙的,这是10年前的工作;二、其他珍版古籍、古墨、田黄、田白、白芙蓉、名人信札等,数量很大,我没有看过这部分的目录;三、历年来,先生朋友赠送的字画、艺术品,数量也很大,名家包括启功、范增、欧阳中石等。我没有看到过这部分目录;四、先生本人写的字、手稿,当然也有很高的价值,有多少?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五、先生著作出版量很大,稿费数目也不小,当以百万元计,还有朋友馈赠,先生本人不经手,这些年来有没有这些财产的账目?先生明确表示过这方面的问题。为什么有问题?李小军(李铮儿子,在季羡林家长大)转给我的一个短信:季承转述爷爷的话——我连拿100元钱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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