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珉琦 实习生 赵婉婷
贯彻落实新科普法,完善优质科学教育资源转化机制;图书馆、实验室等可以更大范围、更高层次地开放,为学生们创造科学教育的空间等有利条件;进一步加大中小学科学教育专项经费的财政投入,设立专门的科学教育研究课题和实验经费……
今年全国两会上,科学教育一直是热点话题之一。
今年初,教育部办公厅印发了《中小学科学教育工作指南》,提出要确保每所学校至少有一名科学副校长,鼓励并支持高水平综合性大学、科研院所等单位的科学家、理工科专家担任科学副校长。
“科学副校长是一项公益事业,热爱和投入比名气、头衔更重要。”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院士徐星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将更多适合科学教育的科研工作者纳入这一体系才能发挥更大作用。
科学家进校园不为“掐尖”
2024年初,徐星正式担任杭州市丹枫实验小学名誉校长,同时将“院士科普基地”落户于此。这里是徐星科普事业的一块新试验田。
近来,让徐星兴奋的是,学校打算筹建一个小自然博物馆,他和学校一拍即合。
科学起源于人类对自然现象的好奇与探索。“恐龙院士”徐星始终认为,自然教育本身就是自然科学的起点,关注自然是科学启蒙的助推力。
在他看来,自然教育提供的动植物观察等实践活动的认知体验,比抽象的知识更能激发探索欲。而科学兴趣的保持需要持续的内在动力,自然教育通过提供具象化的体验,能把学习转化为愉悦的探索过程。“对学校科学教育来说,这是值得借鉴的一个做法。”
过去一年多来,徐星给学生们上科学课、作科普报告,与他们近距离交流。这种深度参与基础教育的过程,让他切身体会到榜样的力量。
“在孩子们面前,科学家是自带光环的。这群人的出现,使得科学不仅是书本上的知识,科学探索过程、科学思维变得可感知,科学精神也不再是空洞的口号。”这种“在场的力量”,可以减少应试教育对好奇心的磨损,让学生从真实的科研故事中得到感悟,这是普通科学教师替代不了的。
国科温州研究院生物医学物理中心主任帅建伟是温州艺术学校的科学副校长。半个多月前,他在一所小学作了关于人工智能的科普报告。在提问环节,学生们提出的人工智能伦理问题、人类命运问题,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令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一名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分别让ChatGPT和DeepSeek两个大模型进行围棋比赛。“明明是ChatGPT输了,却说自己赢了,它为什么不承认?”这个问题让帅建伟眼前一亮,尤其是得知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个时常逃课的孩子时,帅建伟开始琢磨,是不是孩子觉得课堂知识太简单了,所以没有兴趣听课。
“人们可能会误解,科学家进校园是来‘掐尖’的。”北京师范大学科学传播与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李亦菲告诉《中国科学报》,其实科学副校长的出现有助于发掘有潜力的拔尖创新人才。
“这些人才不需要全能,而是要有特殊的爱好、特别的潜质,愿意花很多时间钻研。他们不是老师惯常喜欢的学生,甚至连家长都不认可,但他们可能是热爱科学的‘怪才’‘偏才’。”在李亦菲看来,好的科学教育是让这些孩子被看见、被认可,然后匹配到适合的学习条件。“科学副校长的出现,能够给这些孩子适当的支持。”
帅建伟曾在厦门大学任教多年,接触了很多硕士生、博士生,能清晰感受到传统应试教育留下的印记——好奇心不足、不主动思考、目的性缺乏……这是他决定投身科学教育的原因——培育土壤,让孩子们从内心滋生出对科学的热忱。
既要有合理性,也要有可能性
2023年5月,教育部等十八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新时代中小学科学教育工作的意见》,正式提出“各校要由校领导或聘任专家学者担任科学副校长”。
科学副校长制度旨在破解科技与教育“两张皮”的难题。因此,这一角色的核心职能在于构建校内外资源协同网络,把前沿科技成果转化为基础教育资源。另外,科学副校长还有助于搭建“科普生态链”,通过与科技馆、博物馆等机构的合作,构建起从知识传播到实践体验的教育闭环。
李亦菲解释,这种资源整合涉及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单位资源的系统化调用,另一方面是个人资源的个性化输出。前者依托科研机构的平台优势,把科研成果、实验室设备等资源转化为教学素材;后者则依赖科学家个体的专业素养和资源积累。
然而,这一过程面临不少现实困境。比如,科学副校长能否突破既有管理体制调用单位资源,这涉及合规性问题;个人资源调用虽然无制度障碍,但受限于科学家的时间、精力与专业领域,而且科研单位大多没有将科普工作纳入考核体系,导致科普工作往往依赖个人热情而无制度保障,难以形成可持续的供给。
“因此,通过科学副校长整合科技资源,既要有合理性,也要有可能性。”李亦菲强调。
国科温州研究院是由中国科学院与地方政府共建的一家科研院所,因此,服务地方是它的一项重要职能,包括产业培育、教育培训等。2023年,为了推进科教融合,国科温州研究院正式成立了“英才科创学院”,开展科学教育普及普惠与拔尖科技创新人才早期培养工作。
同年,温州市教育局等八部门在浙江省率先发布《新时代温州中小学科学教育实施方案》,其中一项内容是聘请100名科学家、科研工作者任百所学校的科学副校长。而首批100名科学副校长全部由国科温州研究院派出。
除了给中小学生上大班科学课之外,科学副校长还针对“中学生英才计划”和“青苗计划”学生开设小班课,带他们走进实验室。国科温州研究院还研发了“小小科学家”科普教育系列课程,保证教育资源的持续供给。
从这一例子不难看出,面对资源调用的难题,科学副校长制度的深层价值在于通过国家制度引导,在机构层面建立“科研反哺教育”的长效机制。当科研院所、高校把科学教育纳入“社会服务”这一重要职能,科教融合才会真正成为一种内在动力。
“科学副校长”如何避免“挂名化”
当越来越多的科学家以“科学副校长”的身份走进校园时,还要避免“挂名化”现象。
一方面,由于科学家通常承担大量的科研项目、学术研究和工作任务,时间和精力有限;另一方面,一些学校在聘请科学副校长时,没有明确职责和制定清晰的工作目标。结果是,部分科学家到学校任职仅限于举办一两次科普讲座,缺乏与师生的深度互动,在课程建设、教学指导、学校科学教育的整体规划等方面难以发挥更多实质性作用。
有的地方对科学副校长提出了明确要求,比如结对一位科学教师、参与建设一门科学课程、指导一批学生项目、与科学教师共上一堂科学课等,则更有可操作性。
李亦菲告诉《中国科学报》,《中小学科学教育工作指南》提出,要明确科学副校长工作职责,用好资源和专业优势,探索通过开展科普讲座、结对科学类课程教师、参与建设科学类课程、指导学生项目等务实举措,发挥引领作用。
《中小学科学教育工作指南》还提到,要搭建科学副校长培训交流平台,探索建立工作评价和档案管理制度,用好评价结果。李亦菲认为,现阶段,地方教委相关部门需要加强培训、规范引导和考核督导,真正把科学副校长的职能落到实处。
徐星也一再强调,必须完善对参与这项活动的科研人员的评价、激励机制,把科普工作绩效纳入现有职称评审制度,使科研人员的科普工作成果能够在职称评定、绩效考核等方面得到合理体现。
《中国科学报》(2025-03-12第1版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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