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刘如楠

如果高校要求新发论文引用3~4篇本校师生的已发表论文，你会拒绝还是接受？

想让学校报销论文版面费，要先保证近一半的论文作者是本校教师，你会选择坚持学术规范自掏腰包吗？

这不是假设，而是沙特阿拉伯苏尔坦亲王大学的教师们必须回答的问题。

根据“撤稿观察”最新报道，该校要求教师引用本校的研究论文，其目的是增加学校的学术曝光率和总引用量，从而提高该校整体和教师个人的排名。

苏尔坦亲王大学的内部备忘录图源“撤稿观察”（下同）

“给教师带来了强大的压力，近乎强制”

这份苏尔坦亲王大学的内部备忘录签署于2022年，主题为“2023年出版费用及激励措施跟进”。其中主要包括两项内容：

一是，“自2023年1月4日起提交的论文，每篇需引用3~4篇相关出版物的规定。此规定旨在提高该校学术工作的曝光度，并增加总引用量。”

备忘录中还写道，“若本校的出版物与待提交的论文无关，则作者无需引用本校的论文。”

二是，“要有40%的作者为本校教职工，学校才可以报销版面费。如果一篇论文只有3位作者，其中1位为本校教职工，可视为例外情况。”

备忘录写道，“我们持续鼓励合作的同时，也敦促教职员工根据设定标准提高‘纯’本校出版物的比例。”

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名誉教授戴安娜·希克斯说，虽然该校表示是“相关出版物”的引用规定，这看起来尊重了知识自由和科研诚信，但总归是在玩弄指标，会鼓励不诚信的科研文化。

荷兰莱顿大学研究评估专家卢多·沃尔特曼称这一要求“非常有问题”。“由于‘相关性’标准，这在严格意义上可能不构成强制，但从实际意义上说，这份备忘录给学校教师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近乎强制。”

沃尔特曼说，“‘相关性’标准规定，如果作者找不到相关的论文，就不需要引用本校论文。该标准真正该明确的是，如果本校的论文不相关，教职工就不得引用它。”

因无关引用被撤稿

前不久，苏尔坦亲王大学的高产物理学家、校长助理穆罕默德·布迪纳就“翻车”了。他发表在Heliyon上的一篇论文被撤稿，原因是“有8个与内容无关的引文”。“撤稿观察”查证后发现，论文中的一句话“纳米材料比传统骨移植物更疏水”，标注了2篇引文，但这2篇被引的论文根本没提到疏水和骨移植。

布迪纳还有另一篇论文被撤稿，原因是使用生硬且有抄袭嫌疑的措辞。在同行评议网站PubPeer上，他的几篇论文都被标记了“可能存在图像篡改和数据伪造”。

沃尔特曼表示，他不清楚机构要求自我引用的政策有多普遍。但他强调，“出于政治考量而非纯粹基于相关性来选择引用，并非特定国家或地区的专利。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员都会这么做，但通常方式更为隐晦，没有明确对此做出规定。”

通常情况下，大学的排名与广告宣传、论文引用次数和发表数量等相关。作者的自我引用通常被排除在外，但机构的自我引用则被纳入考量。许多排行榜依赖于Scopus数据库的数据，它是全球最大的同行评议文献数据库之一。

事实上，大学通过操纵出版指标来提高排名的情况并不少见，且花样繁多。

“操纵出版指标”，花样繁多

• 办法1：强制引用

今年7月，伊拉克历史最悠久的大学——巴格达理工大学曾发通知称，研究生要想毕业，除了发表论文外，还必须引用3篇学校自办期刊上的论文。

截至目前，学校自办期刊只有一本——《伊拉克建筑与规划杂志》，被列入Scopus数据库。

强制引用通知

9月，伊拉克另一所高校穆斯坦西里亚大学曾发信函要求，科研人员每篇论文必须引用至少3篇本校其他教师在Scopus收录期刊上发表的文章，以及1篇或多篇本校自办刊物上的文章。

该校最高权力机构理事会表示，此举将有助于“提升研究成果水平，并增强该大学在受尊敬的国际出版物中的地位”。

那些遵守“引用规则”的教师，会收到院长的感谢信，还可以在教职工年度评估时获得加分。

一位伊拉克学者表示，要求学生和教师引用是该国的“常见做法”，有助于期刊“被Scopus收录并提高引用”。

另一位伊拉克学者表示，该国在学术方面存在巨大的腐败问题，部分原因是资金缺乏。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伊拉克的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仅为国内生产总值的0.04%。

• 办法2：花样署名

今年年初，一项发表在《定量科学研究》上的论文显示，超过12所大学采用“可疑的署名做法”来夸大其发表成果指标。

“可疑的署名做法”具体包括——赠予署名：为换取利益（如发表机会）而添加非实际贡献者；客座署名：因地位或资历而被添加为作者，而非实际参与研究；荣誉署名：为表彰个人而添加署名，但未参与研究；幽灵作者：实际贡献者未被署名。

这篇研究还揭示出一个怪现象：从2019年到2023年，来自印度、沙特阿拉伯、埃及、伊拉克、黎巴嫩的14所大学的第一作者率下降了15%以上，这一数字是平均下降率3%的5倍。

研究人员表示，这表明可能存在出售作者身份或挂名作者等可疑行为，如此剧烈的下降通常表明机构内部研究贡献的分配方式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 办法3：广泛“合作”

该研究还揭示了超高产作者（每年发表40篇论文及以上）的情况。上述14所大学的超高产作者总数在4年间增长了670%，是平均增长率的10倍。其中沙特阿拉伯一所大学在2019年只有4名超高产作者，2023年增长到63名，增长近15倍。

然而，其中许多超高产作者都不是论文的核心作者。这项研究的作者表示，数量急剧增加可能表明“存在扩大研究成果的战略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