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学为人类生命健康做出了重大贡献，但也迎来了一个重要拐点，由于人类体外和体内环境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因此只有重新明确方向，才能应对这些挑战。”近日，中国工程院院士、第四军医大学西京消化病医院原院长樊代明在第二届“人民医学传播大会”上作主旨演讲时说道。

一方面，全球变暖、污染加重、照射增强、病毒进化等体外环境的变化增加了人们的生存难度；另一方面，我国国民平均寿命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不足35岁增长到2021年的78.2岁，如何保障各生命周期的健康，人类还缺少成熟的经验。“就像从年轻人身上得出的经验能治疗老年病吗？单病种的经验能治疗多病种吗？这一切的变化都要求人类必须作出改变。”樊代明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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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代明在第二届人民医学传播大会上作主旨报告。（主办方供图）

整合医学不只是一个概念

“整合医学只是一个概念吗？NO！”樊代明在会上着重强调。

2010年，中国提出整合医学的概念，旨在从整体出发，将最有效的医学技术和最先进的医学知识加以整合，并根据自然、社会、心理等因素进行调变，形成新的医学知识体系。今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完善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的意见》，从国家战略层面明确，到2035年，形成与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相适应，体系完整、分工明确、功能互补、连续协同、运行高效、富有韧性的整合型医疗卫生服务体系。

在中国，每天有8000人死于肿瘤，然而面对如此庞大的患者群，中国使用的却是外国的指南，但癌症患者的五年生存率却并未达到NCCN（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70%的数据，仅有40%。

“为什么使用同样的指南，五年生存率却相差30%？”樊代明问道。在他看来，“水土不服”是根本原因。以肝癌为例，外国主要是由C型肝炎引起，而中国主要是由B型肝炎引起。就食管癌而言，中国90%是鳞癌，而外国80%是腺癌。“在差别显著的的患者画像下，国内医生遵循国外指南而开的每一刀、每种药、打的每一针，其精准性都应受到拷问。”

2021年，中国抗癌协会组织了13000多位专家，包括300多位两院院士，历时1年多编写出《中国肿瘤整合诊治（CACA）指南》，为中国首部。“这部指南学习了国外指南的长处，规避了它们的短处，突出了中国医生的独到之处，并形成了美国NCCN指南、欧洲ESMO指南和中国CACA指南三足鼎立、优势互补的局面。”樊代明说。

防筛诊治康 评扶控护生

樊代明说，CACA指南含53个瘤种，对应53计，但整体而言，防为上计，1/3的肿瘤通过改变生活方式可以避免；筛为大计，1/3的肿瘤通过筛查可以早期发现并治愈；诊为妙计；治为生计；康为远计。“肿瘤患者治疗后有人管和没人管、管得对和不对是不一样的。中国抗癌协会统计上千万人发现，晚期肿瘤患者最长生存时间高达40年。我们应该学习他们的经验，以避免更多的肿瘤患者走向死亡，而不只是切片、做基因检测，这才是‘人间正道’。”

樊代明表示，CACA指南中针对不同肿瘤的诊疗方法有60种，也称60招，其中，评为首招。“得了肿瘤首要不是治，而是评估。以往发现，肿瘤患者中50%有贫血症状，70%营养不良，让这些患者直接手术只能是雪上加霜。我们要治疗肿瘤的患者，而不只是患者的肿瘤。”扶为高招，即支持治疗，缺什么补什么，补到符合手术条件再手术。控为实招。“我们不再讲杀灭肿瘤，而是控制肿瘤生长。每个人身上都有癌细胞，没有发展为癌是因为人体有自然力，所以医生要做的是保护患者的自然力，不然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护为新招。50%以上的肿瘤患者不是死于肿瘤，而是肿瘤各种治疗对其他器官的损害，因此保护肿瘤患者的正常器官至关重要。生为绝招，“未来评价肿瘤治疗效果将不再只以肿瘤杀灭了、缩小了或指标下降了为基准，而是以人为中心，看谁活得长、活得好。”

医学要转向与“敌人”和平共处

目前，中国抗癌协会正在进行CACA指南的推广工作。首先是让CACA指南进校园，解决中国医学教育严重滞后的问题。预计到9月份，将会有200多所大学引进CACA指南。其次是让CACA指南下基层，解决中国医生分别存在的四大问题——先天不足，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医学教育；后补不够，缺乏继续教育的机会和主动性；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临床能力就是最好的；崇洋主义，盲目认为国外的指南就比国内好。

“我们已经组织了2500场线下医生交流会，按照一周在一个省举办2次巡讲的频率，从河南开始，目前已经完成22个省，线上观看演讲人次也已突破19亿。另外，CACA指南官网认证了将近一万多名专家，我们希望通过这种行业认证保护患者的权益。”樊代明说。

“医学要转向，我们总是习惯和病毒、细菌、癌细胞这些‘敌人’斗，尽管这种思路本身并无错误，但大多数时候是斗不过的，所以学会和它们和平共处更加重要，不过前提是我们要有一个强壮的体魄，自体强则健康。手术刀与药片只是保障个体的生命不夭折，生命的长度最终依靠的是人体自然力，而医学的目的就是保护自然力。”樊代明说，碎片化的知识解决不了问题，社会学认为团结就是力量，而生物医学中整合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