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惠敏（左二）正在进行手术。（受访者供图）

最近，海南省肿瘤医院介入科主任牛惠敏忙得不可开交。

“最多的一天，我接到了将近200个来自同行、患者的咨询电话。”牛惠敏说。

自9月28日，国内首例特许准入钇[90Y]树脂微球治疗肝癌手术在位于海南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的博鳌超级医院成功实施。牛惠敏作为手术团队的重要成员之一，除了全程参与了此次手术，他还负责该患者的术前准备与术后随访等工作。

“目前，患者恢复得很好，术后未出现不良反应与并发症，腹胀腹痛消失了，术后1个月随访，作为诊断原发性肝癌特异性的标志物的甲胎蛋白指标已经从术前的180466ng/ml回落到10093ng/ml（正常参考区间是0~7ng/ml），肝功能正常，肿瘤体积也从原来的10.81厘米缩小到7.1厘米，且残留的肿瘤全是坏死组织。”牛惠敏告诉《中国科学报》，患者是一名34岁男性，既往有乙肝病史，经专家缜密检查被诊断为原发性肝癌（CNLCIIIa期），已不符合肝癌肝移植标准，同时因预留肝体积不足40%，也无法常规手术切除。

后来，经中国工程院院士董家鸿为首的多学科诊疗/多学科会诊（MDT）专家和海外专家多轮研讨，最终一致认为，该患者非常符合钇[90Y]树脂微球治疗的适应症。

不是所有的肝癌患者都适用

原发性肝癌（PHC)是世界范围内流行的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全球年发病数超过84万/年，在所有癌种中位列第6；年死亡数超过78万/年，在所有癌种中位列第4。

肝癌是我国的常见恶性肿瘤，据最新的统计数据，肝癌发病率居男性恶性肿瘤第3位，达37万/年，死亡人数位列第2，达32.6万/年，仅次于肺癌。

“只有约40%的患者在被确诊为肝癌时处于适合手术切除的早期。而即便是通过手术切除，患者5年内复发率仍高达60%～70%。”牛惠敏说，通常中晚期肝癌患者多被推荐使用动脉栓塞化疗、局部放射治疗等局部治疗，以及免疫治疗、靶向治疗等全身治疗来延长生存期。

其中，钇[90Y]树脂微球选择性内放射治疗主要是通过钇[90Y]树脂微球释放的β射线的辐射作用使肿瘤的上皮细胞、基质和内皮细胞形成不可逆的损伤致使肿瘤坏死，而不是传统的介入治疗通过肿瘤供血动脉栓塞导致肿瘤组织缺血缺氧或和化疗药物的杀伤作用抑制肿瘤。

“钇[90Y]树脂微球治疗有严格的适应症，并不是所有的肝癌患者都适用。部分中晚期肝癌患者可以通过钇[90Y]树脂微球治疗达到放射性肿瘤切除或放射性肝段、肝叶切除效果，正常残肝肥大获得手术治疗机会，从而为肝切除或肝移植等治愈性手术创造机会。”牛惠敏说。传统的经导管化疗栓塞术患者容易出现栓塞综合征，比如发烧、胃肠道反应，而钇[90Y]微球治疗通过血流将放射性物质90Y均匀地分布在肿瘤的毛细血管内，患者舒适度较高，可门诊进行治疗。

有严格的适应症和禁忌症

钇[90Y]是一种高能量纯β放射性同位素，不释放γ射线，它由放射性核素90Y和微球载体两部分组成。现在通常使用的90Y微球主要有两种：玻璃微球（TheraSpheres）和树脂微球（SIR-Spheres）。

90Y微球治疗肿瘤的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而用于治疗肝癌可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早期。

1999年12月，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根据有限的临床数据通过人道主义器械豁免的方式批准90Y玻璃微球在美国上市，适用证为不可手术切除的肝细胞肝癌，但需要每年递交临床使用报告。2021年3月，90Y玻璃微球在美国正式获批，适应证同前。90Y树脂微球于2002年3月经FDA批准在美国上市，适应证为不可手术切除的结直肠癌肝转移。

据牛惠敏介绍，目前，钇[90Y]微球治疗已经在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47个国家作为医疗器械注册及上市。单就美国为例，每年就有高达1万次的钇[90Y]微球治疗。

“虽然钇[90Y]微球治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已经得到验证。但其在临床上应用有严格的适应症和禁忌症。”牛惠敏举例称，肝肾功能严重受损、有凝血功能障碍、此前肝脏接受过内外放射治疗以及相关评分较低等患者都不能选择钇[90Y]微球进行治疗。

而即便是排除了禁忌症，患者在进行钇[90Y]微球治疗之前，都要经过详细的术前评估，包括血液检查、影像检查、肝血管造影等，还需要准确地计算钇[90Y]微球的剂量。

早日启动真实世界研究

“因此，钇[90Y]微球治疗需要介入科、核医学科、肝胆外科、胃肠外科、肿瘤内科等多个科室的配合才能顺利完成。”牛惠敏说，对于我国的临床医生和患者来说，钇[90Y]微球治疗是一个新技术，如何在临床中规范使用，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科学问题。

牛惠敏表示，国外的现有数据可以为我国提供有价值的参考，待钇[90Y]微球在我国上市后，应快速启动真实世界研究，精准地筛选出适合的患者。

此次国内首例钇-90树脂微球手术，牛惠敏在获得满满成就感的同时，也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甚至用“如履薄冰”来形容。

为何有这种感觉？面对记者的提问，牛惠敏说， 90Y微球的实际放射活度与90Y的半衰期密切相关，从出厂校准时间到实际使用时，其放射性强度按半衰期的规律不断下降。同时，钇[90Y]微球治疗也有严格的适应症。“一旦患者在等待过程中，病情出现了进展，就很可能不再适合钇[90Y]微球治疗。”

据了解，我国现使用的钇[90Y]树脂微球是从新加坡空运过来，中途还需要经历海关等流程，才能最终运送医院对患者进行治疗。

“我们几乎都是争分夺秒做手术。”牛惠敏期望，未来我国也有能生产钇[90Y]微球的企业，这样不仅可以大大缩短运输时间与成本，还能减缓放射性活度下降。

采访中，牛惠敏向记者透露，最近他们团队又筛选出国内3个患者在博鳌超级医院进行了钇[90Y]树脂微球治疗，其中2个为原发性肝癌患者，1个为结直肠癌肝转移患者。

“目前，3位患者均已顺利进行手术，一般情况良好，截至发稿时2例患者已顺利出院，1例在术后观察之中。”牛惠敏期望，国内肝癌患者早日享受到这项可精准袭击肿瘤细胞的“超级核弹”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