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不久前，安徽六安毛坦厂中学复读班正式开课。放学后，上万人涌出校园，周边餐馆一下挤满人，有老板称，饭菜很快就卖光，都来不及再做。有学生称，自己班里有150人左右，学习氛围很好。

对于这些选择复读的学生，有舆论把他们称为为实现梦想而奋斗的高考英雄，这给复读生身上抹上一层“励志色彩”。然而，复读现象却折射出我国学生升学选择单一的问题。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后，我国应该通过消除学校的等级身份，让每所高校办出特色，以及探索建立学生和学校的双向选择制度，减少复读现象。甚至可以说，是否有复读现象，复读现象的严重程度，是观察我国高等教育是否给学生多元升学选择和成才选择的重要指标。

复读成为一种现象是需要深思的，尤其在高考升学率已经超过80％，高等教育普及率要达到50％的教育背景下，还有为数不少的学生选择复读，表明传统的将高等教育等级化的教育管理模式，以及传统的高考计划招生方式，并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发展。实现学生能力、个性与高等学校的更优匹配，需要消除学校的身份标签，引导学生根据学校的办学质量、特色进行选择；而且应该创造条件，让学生拥有更充分的选择大学、专业的权利。

现在选择复读的学生，不像以前大多是高考落榜的学生，而是考上大学，但对大学、专业不满意的学生，以及虽然高考分数可以被大学录取，但觉得大学的层次不高而放弃填报志愿的学生。考上大学却对大学和专业不满意，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的高考录取制度限制了学生的选择。按照目前的高考录取制度，由于学生报考大学的走向不明确，高考填报志愿充满博弈色彩，一名考生被自己不喜欢的大学、专业录取的几率不小。而因为考进的大学层次不高而选择复读，则是因为我国的教育管理制度和传统的高考录取安排，把大学分为三六九等，学校被贴上“985工程”“211工程”“双一流”、一本、二本、三本的身份标签，这让社会有很浓的“名校情结”，很多考生选择大学就按学校的层次、身份标签进行。由于他们是为了追求进大家心目中更好的大学，所以复读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反而获得大家的“加油”鼓励。

但在高等教育得到更充分发展，学生的选择空间更大的教育环境中，复读的需求应该很小。如果我国大学不再分三六九等，各种类型的大学都在自己的办学定位上办出特色与高水平，那么，学生就不会用大学的身份选择大学。另外，如果一名考生可以拿到多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再选择大学、专业，那么对大学、专业的满意度也会大大提高。因此，从复读现象中，要看到我国高等教育管理与高考录取制度中存在的需要改革、完善的问题，以问题为导向，进一步推进高等教育管理制度改革和高考录取制度改革。

我国正在推进的高考改革就有两项改革措施，对减少复读生现象有着重要作用。一项是取消高考录取批次，随着这一改革的深入推进，一本、二本这样的学校身份标签将消失，学生会更关注学校本身的办学质量和特点，因没有达到一本线、二本线而选择复读的学生将大幅减少。当然，取消批次后，我国大学还有其他身份标签，如“985工程”“211工程”“双一流”，这些标签也会影响学生的选择，需要进一步清除。另一项是进行平行志愿填报方式改革，这一志愿填报方式相对于以前的等第志愿填报方式来说，扩大了学生的学校选择空间，高分落榜的学生大幅减少，因此高分复读的需求也减少。但是平行志愿还有局限，考生还是只能拿到一张录取通知书，且为了避免被退档的风险，在填报志愿时必须选择服从专业调剂，因此，虽然平行志愿降低了志愿填报焦虑，但是考生被录取到不喜欢的学校、专业的大有人在。

由此可见，高考复读需求会随制度的改革、调整而减少。所以，治理复读现象，我国应进一步推进教育管理改革和高考录取改革。在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解决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需要办好每一所大学，不能再让大学有制度性的身份等级标签。而高考录取制度完全可以探索一名学生拿到多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再进行选择的学生和学校双向选择机制，这会很大程度上增加学生对大学、专业的满意度。更重要的是，探索建立这样的机制，会促进大学提高教育质量来吸引学生选择。与此同时，这一双向选择机制还可延伸到大学办学过程，由此建立学生退学机制，有利于大学实行更严格的培养质量要求，而且中途从大学退出的学生，也不必重新复读参加高考填报志愿，可拿大学学习成绩和当年的高考成绩去申请进入另一所大学学习。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