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平

在教科书上，风湿热、类风湿性关节炎、痛风都被归类为风湿性疾病，其中风湿热由溶血性链球菌感染引起，而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病因不明，只是症状类似于风湿热，因此被称为“类风湿”。至于痛风的病因，则被认为是嘌呤代谢异常引发的高尿酸血症在关节沉积尿酸盐结晶所致。

风湿性疾病真有感染性与非感染性病因的区别吗？痛风性关节炎的病因真的与细菌感染无关吗？痛风确实不能吃豆类等高嘌呤食物吗？近年来痛风研究硕果累累，教科书上有关痛风的若干观念已经过时，因此应该立即改写，以免谬种流传，误导大众。

痛风的病因与细菌感染无关吗？

正如类风湿性关节炎一样，痛风的病因探索也开始指向细菌感染，尤其是肠道机会性感染。美国奥涅根健康与科学大学的两位学者在2016年发表文章称，肠道细菌机会性感染及口腔、肺和皮肤细菌感染，都与各种风湿性疾病发作有关，如类风湿性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痛风等，这些细菌包括人体普氏菌、牙龈卟啉单胞菌、柯林斯菌等。

我国学者也在2016年发现，痛风患者肠道中粪拟杆菌、木糖降解拟杆菌丰度增加，而普拉粪杆菌、假链状双歧杆菌缺乏。

巴西学者的最新研究发现，高脂饮食能促进尿酸结晶沉积，而高纤维饮食或其降解产物短链脂肪酸则减少尿酸结晶沉积，其机理是肠道菌群控制的炎症反应。

由此可见，类风湿性关节炎及痛风也像风湿热一样由细菌感染引起，并不能按有无细菌感染区分它们，也许不同之处在于被感染的细菌及感染部位各异。

高尿酸血症是痛风的直接病因吗？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细菌感染才是痛风的终极病因，那么高尿酸血症应该是痛风的直接病因吧？令人诧异的是，高尿酸血症在全球总人口中的比例高达5%~30%。在临床检验中仅发现12%的痛风患者血清尿酸水平升高。

德国学者发现，尿酸水平仅每升357毫摩尔的人患上痛风，而尿酸水平高达每升565毫摩尔的人却正常。这说明高尿酸不一定总是诱发痛风，而低尿酸有时却能诱发痛风。

另外，高尿酸血症也不是痛风的专属特征。血清尿酸水平升高与多种疾病相关，心血管病、Ⅱ型糖尿病、代谢综合征（肥胖）、老年痴呆症等都存在尿酸升高。因此，尿酸形成并不是痛风发作的必要条件。

血清尿酸水平为何会升高？

为什么痛风患者的血清尿酸水平那么高呢？原来，细菌感染诱发炎症后，可引起剧烈的氧化应激，而尿酸是体内最强的抗氧化剂之一，于是身体会主动合成大量尿酸，用于对抗氧化应激。也就是说，高尿酸血症是细菌感染导致炎症响应及氧化应激的结果。

尽管监测到痛风患者体内由嘌呤合成尿酸的酶活性增强，但并未发现嘌呤代谢基因异常，更无尿酸合成基因突变。这就是说，痛风所见高尿酸血症并非嘌呤代谢异常，反而是身体在促氧化条件下主动调整而形成的抗氧化状态。

尿酸有害还是有益？

尿酸只在缺氧条件下增加，而且伴随乳酸的生成。当一个人从低海拔地区进入高海拔地区，血清尿酸水平就会升高，由此提高其抗氧化能力。在灵长类动物中，血清尿酸水平还与长寿有一定相关性，其延寿作用得益于抗氧化。已有证据表明，尿酸的抗氧化功能还能抗衰老和抗癌症。

尿酸生成其实是身体遭遇氧化应激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这样可以避免发生更严重的细胞氧化损伤。不过，尿酸生成过多，会在关节形成结晶，也会在肾脏产生结石，这些显然对健康不利。

不吃高嘌呤食品可以避免痛风吗？

尿酸是嘌呤的转化产物，逻辑上降尿酸就应减少高嘌呤食品的摄入。那么，哪些食品属于高嘌呤食物和饮品呢？

一般来说，肉类、海鲜、豆类被认为是高嘌呤食物，而啤酒被认为是高嘌呤饮品。不过，高嘌呤的豆类早已被“平反”，倒是某些低嘌呤的高果糖水果被列入“黑名单”。这从另一个侧面印证，高嘌呤食品不一定是痛风的高危因素。

早在2004年，就有一项研究得出结论：大量食用肉类和海鲜可增大痛风的风险，大量食用奶制品则降低痛风的风险，适量食用富含嘌呤的蔬菜及蛋白质却不会增大痛风的风险。

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学者研究发现，肉类和海鲜造成的痛风概率介于8%~27%。多吃豆制品不仅不会导致痛风，而且可以把痛风发作风险降低14%。

豆类降低痛风发作风险的原因可能是其所含异黄酮的抗炎及抗氧化作用。

喝酒是痛风发作的诱因吗？

痛风发作与喝酒直接相关，每天摄入10克酒精，相对风险1.17。啤酒风险最高（2.51），其次为白酒（1.60），红酒则无风险（1.05）。红肉的风险为1.41，海鲜的风险为1.51，高果糖浆的风险为1.85。奶制品和咖啡则可降低风险（0.54和0.41）。

随着酒精摄入量的升高，痛风的风险也相应升高。酒精日摄入量10~14.9的风险是1.32，15~29.9的风险是1.49，30~49.9的风险高达1.96。酒精能引起高尿酸血症。乙醇氧化成乙酸导致乳酸血症，使尿酸排泄减少。红酒所含丰富的抗氧化剂（如多酚）使其能降低酒类诱发痛风的高风险。

总之，如果尿酸并非痛风的真正病因，而痛风的真正病因是细菌感染，那么痛风的治疗就不应单纯降尿酸，因为降尿酸只能治标，只有调理肠胃保持肠菌平衡才能治本。得舒饮食是一种控制高血压的人工配制饮食，它包含大量水果和蔬菜，并限制盐、糖和红肉的摄入，可以有效预防及缓解痛风。

（作者系本报特约撰稿人、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