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广立 来源:科学网 www.sciencenet.cn 发布时间:2018/11/4 1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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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施普林格·自然集团总编辑菲利普·坎贝尔:论文撤稿是科学进程的一部分

菲利普·坎贝尔

“我认为撤稿是科学进程的一部分。很多问题论文只能在发表后被发现,这时候必然会发生撤稿现象。” 11月3日,在由腾讯公司举办的第六届“腾讯WE大会”前一天,2018年夏天从《自然》总编辑岗位上履新施普林格·自然集团总编辑的菲利普·坎贝尔(Philip Campell)接受了多家媒体专访。在访问中他提到,如果期刊坚持要求作者在自己的论文中全面的描述和披露自己工作的情况,就有很大的可能降低他们隐藏欺诈行为的机会。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菲利普·坎贝尔就开始担任《自然》这本权威学术杂志总编辑,至今已达22年之久。走上施普林格·自然集团总编辑的岗位,菲利普·坎贝尔表示未来他将利用多年积累的“外部联系”,为“包括可持续发展目标、卫生保健、气侯变化以及诸如和平与正义这样的社会科学主题”等重大研究提供支持。

谈造假论文被撤:撤稿现象“必然发生”

记者:你是否愿意评价一下近期哈佛大学的“撤稿门”事件?《自然》会在什么情况下要求撤稿?学术出版物会采取哪些措施最大限度地规避类似事情的发生?

菲利普·坎贝尔:我就不评价具体的事件了,但是我确实可以就撤稿这些问题来发表一下评论。对于《自然》而言,我们一发现稿件中存在不正确的情况,我们就会撤稿——我认为这是科学进程的一部分。

实际上就撤稿而论,只有50%的可能是因为存在学术上的行为不端,但是也有很多是由于非常诚实的原因需要撤稿。对于这些撤稿我们会很乐意遵命,对于那些由于不诚实的原因而出现撤稿的情况,我们也很庆幸能够把稿件撤掉。因为对于科学期刊而言,我们要纠正这些记录,而不是专注于去寻找在相关的事件中该指责谁。

您还问到我们来去做些什么来减少撤稿的这种现象?应该说这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实际上很多时候只有在论文发表之后,很多其他科学家会试着重复他所做的实验,在他们得不到相应的实验的结果、意识到这个实验无法复制的时候,我们可能才刚发现当时的论文可能有问题。

对于记者编辑或者是同行评议者来说,他们实际上只能信任作者在自己论文中所描述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时候只有在先发表之后,在后来的事态发展中意识到当时可能会有问题,也就是说,必然会发生撤稿这种现象。

我想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减少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那就是我们期刊会继续坚持要求作者在自己的论文中全面的描述和披露自己工作的情况,因为如果作者能够这样做的话,那就有很大的可能降低他们隐藏欺诈行为或者是欺瞒情况的机会。

记者:说到同行评议,发展中国家的同行评议者好像很少。

菲利普·坎贝尔:我们会通过参加学术会议、拜访实验室、听取学术报告等途径寻找更多的同行评议者。同时还要和他们进行交流,并且要听到别人提起这样一些学者和科学家。

现在发表的论文越来越多,一旦找到新的同行评议者,我们就会寻求他们的帮助。至于同行评议者的数量,的确在不同国家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平衡,我们也致力于改变这一状况,但我们目前只能做我们现在能做的。

记者:9月《自然》发表了一份报告,称有数千名作者大概每5天就会发表一份论文,其中有不少来自中国。对此你有什么评论?

菲利普·坎贝尔:我看到了相关的报告。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我们确实在审稿过程中尽量地确认作者——那些为论文做出了贡献的署名作者。

你说到的情况,也许是有一些人只是在别人的论文上加了一个名字。我们在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由于现在我不知道这份报告里提到的人有没有《自然》的作者,但是,这个事情确实需要研究和调查,那些涉及到的大学也应该采取措施展开调查。

记者:如何避免类似的学术不端或造假?

菲利普·坎贝尔:对于学术不端,只能是我们在任何时候发现或者是接到了相关的信息就要立刻采取行动。

(对于学术不端)有的时候审稿人会在发表前发现问题,有时候是有人在发表后发现有问题。但无论任何情况,我们都会去联系作者或者作者所在单位,看看发生了什么。假如真的发生了学术不端行为,我们会采取行动,比如说在情节严重的情况下要求撤稿。

谈中美科研合作:和过去一样健康

记者:在你看来,近期中美两国间的科学交流与合作是否依然顺畅有序?

菲利普·坎贝尔:我个人并没有注意到美中在根本性研究方面的合作发生任何大的变化。我不确定工程学或其他应用学科领域是否如此——我本人并没有跟踪这些领域。不过,假如你看一看相应的指数,包括《自然》发表的指数(报告)和其他的一些跟踪指数,你可能就会意识到这些合作和过去一样地健康,我本人对美中间的科研合作很乐观。

记者:中国在科研投入和科研产出方面已经位居全球前二,但我们仍深觉在很多领域与最先进水平相比有很大差距。你怎么评价中国的科研现况和水平?

菲利普·坎贝尔:我和中国打了20年的交道了,曾经多次到访中国,也多次被中国政府在科技领域的投入力度和持久持续程度感到印象深刻。我认为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在那些竞争最为激烈的科学领域也是如此。

如果你看一看《自然》学术期刊发表的文章,10年前可能一年只有四五篇来自中国科学家的论文,但如今一年甚至达到上百篇。因此我没有理由不认为这种情况会继续发展下去,中国的科研水平(的影响)会继续扩大和深入。

谈创新和创业:青年科学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记者:许多青年科学家更愿意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论文发表上,不太愿意对科研成果进行转化,你对这个现象有何看法?于青年科学家而言,是否应平衡发表学术论文和转化科研成果的关系?

菲利普·坎贝尔:我想说,青年科学家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些青年科学家希望了解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想增进这方面的知识,这些的科学家得到了很大的支持,包括捐助者、科学界内部的支持;还有一些青年科学家愿意帮助开发出产品或者是创始公司,来实现让我们的世界更健康、更公平、环境上更可持续这样的目标,但是他们得到的支持并不多。我认为现在学术系统要作出调整,为各种各样的青年科学家都提供支持。有些青年科学家开展这样的工作没有得到充分的尊重,这种情况是需要改变的。

我鼓励研究人员做自己想做的研究,走他们的大脑带着他们要走的路——这种激情是非常重要的,不管他(她)想解决根本性的问题,还是一个具体的实际问题,如果他足够好,只要他有激情就能够做到。

不过,身为学术界的一分子,青年科学家确实也需要发表论文,用论文的形式来与世界沟通其研究成果。

谈《机器智能》子刊:开放获取是期刊未来发展方向

记者:近期,《自然》宣称要做《自然—机器智能》子刊的时候,遭到了很多机器学习研究人员的关切或抵制,其中包括一些知名人士。对此《自然》如何应对?

菲利普·坎贝尔:事实上我们这一子刊进展良好,已经有科学家给我们投稿论文。我们邀请的文章也在路上,会按计划发表。

对于所谓的“关切”“抵制”,实际上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份子刊的商业模式是采用订阅方式,而不是他们所主张的开放获取的方式。

开放获取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经营方式,成本非常高,所以我们决定采用订阅方式。

《自然—机器智能》子刊(将会)涵盖很多学科,除了机器学习,还会涉及到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人机交互、机器人等诸多领域。科学家们会看到我们的编辑过程所带来的增值,从而逐渐意识到或者确信我们的(订阅)方式也是会服务于科学家群体的,特别是在机器智能领域。

当然,我个人也非常理解这些人(抵制)的想法,因为从长远来看,开放存取是所有期刊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但是从目前来看,由于运作这样一个子刊的费用问题,选择订阅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商业决定,现在就实行开放获取还存在着大量的障碍。

不过,如果你了解所有期刊和杂志的话,施普林格·自然集团实际上是最大的开放存取出版商,我们的量是最大的。

记者:现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都很热门,供研究人员发表论文的平台也很多,《自然—机器智能》子刊如何吸引作者投稿?

菲利普·坎贝尔:《自然》过去已在不少领域发过新的子刊,并取得了成功。比如说《自然—物理学》,当时物理学的期刊已有很多,但我们经过调研,还是决定进入这个领域。如今它非常成功,领域内科学家群体非常喜欢它。

每发行新的子刊,我们首先会去调研,看一看相应的研究人员是否需要它,《自然—机器智能》亦是如此。有一些人不喜欢我们的商业模式,但有更多人喜欢机器智能子刊的想法,因此我并不担心《自然—机器智能》的未来。竞争确实存在,相信还会有新的类似期刊出现。只要我们确保为相应的作者和社区提供服务,提供有价值的编辑,我们相信就能吸引他们在我们的期刊上发表文章。

谈《自然》总编辑记忆:对发现外星生命充满期待

记者:带领《自然》杂志22年,你认为你所带来的最大改变是什么?

菲利普·坎贝尔:我认为最大的改变是,《自然》它作为“杂志“的这部分属性,在规模上大大地扩大了、增长了。在我刚刚成为《自然》总编辑的时候,它作为杂志的内容是非常有限的,而且多集中在关注科学政策。现在,《自然》有大量其他的内容,包括观点和新闻报道。

对于读者来说,能意识到《自然》也是一份杂志也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和它作为期刊的份量一样重。而且,现在我们允许在《自然》内部来推动这些变化,比如我们推动更可靠性的科学、推动更好的管理和对待青年科学家,这些都是我们现在在做的一些工作。

此外,作为学术期刊,《自然》现在所发表的领域比过去也扩大了许多,以前没有发表过论文的领域现在也发表过了,比如有机化学、社会科学、高能物理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自然》作为学术期刊的这部分也扩大了。

记者:在22年的《自然》总编辑岗位上,以及近期最让你感到兴奋的自然科学领域的突破有哪些?最近一个让你感到有吸引力的互联网产品是什么?

菲利普·坎贝尔:我说过《自然》既是一本学术期刊,同时也是一份杂志。在这两个方面我都有特别的记忆。克隆羊“多莉”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那时候我才刚任职《自然》总编辑没多久,当时这个事情让我们非常吃惊。

当然,对于研究人员来说,他们并不觉得如此。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围绕克隆羊的种种辩论,让大家都很吃惊。之后的“人类基因组计划”也令我非常兴奋,还有包括后来在印尼发现的弗洛勒斯人。

有很多预料以外的事情发生,这些也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至于近期有什么让我感到兴奋的领域,我认为是地外行星的发现。此前我们只知道地球这样一个行星,并不知道围绕其他恒星运转的行星,但是现在我们知道有数十亿、上百亿这样的行星。我特别希望将来在能够这样一个地外行星上发现生命。也许,他们并不是能够和我们直接进行沟通的智慧生命,但至少或许能够在某一个行星的大气中发现一些迹象,表明这个行星上可能存在着一些微生物或者是其他某种类型的生命,想到这一点会让我非常的兴奋。

在互联网领域,我认为维基百科是一个特别巨大的成就,它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在科学的各个领域,维基百科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巨大的知识宝库,这不仅仅对我个人来说如此,其实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它使知识非常广泛并可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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