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汽车进入新疆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东南方向的萨吾尔山时,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太阳穿过云层,照在这片由形态各异的石头组成的草原石城,大自然的神奇与壮美令人惊叹。
当踏着一层层木梯来到一个山崖大洞时,神奇的一目突然出现了:顶端是一个通天的大洞,通天洞由此得名。更神奇的是脚下,一块正方形的探坑展现在人们面前。新疆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于建军介绍说:“这就是通天洞,你看到的地方距今在4万年以前,看到那片黑色的痕迹了吗?那可能是新疆迄今发现的人类最早点燃的一堆火,这是新疆首次发现旧石器时代遗址,也是新疆首次对洞穴遗址进行考古发掘,意义重大。”
8月15日至16日,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等国内高校与科研单位的专家学者40多人,来到新疆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通天洞,就这里发现的旧石器时代考古发现进行深入研讨。
通天洞的发现
“通天洞的发现要感谢张铁男。2014年他在阿勒泰地区进行文物普查时,在这里的地表上发现了大量的陶片,他初步判断这应该是早期铁器时代的文物,就把陶片给了我。”说起这件事,于建军仍然心存感激。
这些陶片让于建军产生了极大兴趣,他心里牵挂着这里,2016年,他带领着一队考古人员来到通天洞进行首次考古发掘。
这个面朝西南的大洞位于半山腰上,爬上爬下十分费力,但对于建军和他的团队来说,这不算什么,因为他们在通天洞前的小山沟里已经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这里曾有一条河,而且水量不小。这很符合人类居住的需求。再看通天洞里,朝天有个似蝙蝠状的大洞,让这个高达8米的大洞十分透亮。站在洞前望去,眼前十分宽阔,很有气势。
发掘在兴奋与忐忑中进行着:剥去厚达六七米的羊粪,地表展示出来的竟然是早期铁器时代的文物遗存——有明显特征花纹的陶片;往下,是零星的石器;再往下,竟然有3个石叶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新疆几乎所有的考古发现均为4000年后的遗存文物,从没有人想过会有4000年前的文物被发现。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马上把它们拿给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王幼平,请他鉴定鉴定。没想到王教授一眼就认出,这是旧石器时代的石器。我们也终于明白,我们发现宝贝了。”于建军回忆道。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迅速加入通天洞的考古发掘中,虽说2016年他们仅仅发掘了4平方米的面积,但出土的文物让他们兴奋不已。今年,他们扩大了发掘面积后,惊喜不断出现,先是发现了一个火堆遗迹,马上在它旁边发现了第二个,而且这个也是第三个火堆遗迹,因为它们是两个叠压在一起的。
惊喜就这样连续出现,各种经过精心打磨的石器,被砸成碎片的动物骨骼,还有大量的陶片。在靠近洞口的一侧,于建军他们又试探了一个探方,灰坑和形似石墙基的地基出现在人们面前。再看通天洞周围,又有6个洞口出现,而在萨吾尔山这片地区,类似的崖洞竟达20多个,经过于建军他们初步探查,其中有两个洞内也有史前人类活动的遗迹。更让他们感到惊喜的是,在萨吾尔山另一侧,还有类似的山洞等待他们去探索与发现。
通天洞发现的意义
“这是新疆境内首次发现旧石器时代文物遗址,这对新疆考古来说,是划时代的。”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高星这样评价通天洞的考古发掘。他认为,通天洞的价值在于它给我们提供了古人原生态的生活形态,文化内涵又十分丰富。特别是出土的2600多件文物中,占有绝大部分的石制品从材料到型制都很多样,是典型的旧石器中晚期的文物遗存。
北京大学的碳14测定也证实了这一点,研究人员通过动物骨骼所做的碳14测定表明,通天洞目前发现的最下层的年代在距今4万年到5万年之间,这对新疆人类历史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好消息。
用王幼平的话说,通天洞的发现可谓在国内考古界引起极大震动,因为这不仅是新疆首次发现旧石器时代的遗址,也是新疆首次对洞穴进行考古发掘,最主要的是,通天洞发现的文物如此丰富,年代定向十分清晰。过去曾有人怀疑莫斯特文化在东亚是否存在过。通天洞里发现的旧石器时代的石器组合就有典型的莫斯特文化特征,这使我们必须重新认识莫斯特文化在中国的传播与存在。特别是通天洞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欧亚草原交汇处,这对我们理解与研究欧亚草原上古人类交往交流等问题也是最好的证据。
北京大学教授黄蕴平的关注点在通天洞出土的众多动物骨骼上。她仔细地研究了这些动物骨骼后说:“这些骨骼里有棕熊以及一些兔子、小鸟等,说明生活在这里的人类是以狩猎为主的。这也说明,当时这里应该也是草原,这些猎物是他们从其他地方获取后,带到洞内的。而且他们的食物不多,长期处于饥饿状态。这些骨骼里没有大块骨头,更没有头盖骨和大型的肢体骨骼。在这些骨头表面有清晰的砸和切割的痕迹。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把动物的骨骼砸得很碎,甚至把牙齿、关节部位都砸碎了,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这样做,现在还无法说清楚。”
对此,高星表示,他从欧洲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中得知,古人类中曾经出现过将动物骨骼砸碎的记录,可能是当时的人类在食物比较短缺的情况下,对骨脂骨油需求而采取的一种行为。
通天洞带来的思考
面对这样的“宝贝”,国内众多专家学者在兴奋的同时,也提出了对通天洞今后发掘的建议与意见。
南京大学教授水涛认为,从现在情况来看,旧石器时代的石制品发现了很多,但没有发现这些石器是在哪里制造的,这些制造石器的石头来自何方,这一点有必要深入调查发掘,这样才能搞清当时这些古人类的活动范围,看清他们的生活状态。
甘肃省考古研究所所长王辉认为,目前通天洞的考古发掘现场面积还比较小,发现的文物虽然多,但还是不能全面地说明当时的情况,应该扩大发掘面积,从更广阔的视野来看通天洞的考古意义。另外,仅从目前的发掘情况看,通天洞所能展示给我们的远不止这些,它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没有被我们发现。
也有专家学者认为,通天洞遗址的发掘还需要搞清年代划分,不能只看到现在最底层旧石器时代文物出土多,要看到上层新石器时代文物少而产生的疑问,新石器时代与旧石器时代中间那段很厚的空白要说清楚。
还有专家学者认为,通天洞遗址的考古应从更广阔的视野来认识与研究,因为从现在的发现来看,在新疆海拔200米的草原地带,青铜时代的文物出土较多,是否都带有相同的文化特质呢?通天洞遗址考古是不是需要一个更长久的发掘计划?
(本报记者 王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