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轨”刘军(右)在“向阳红09”船的机舱内工作。
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供图
前不久,2017年蛟龙号试验性应用航次(中国大洋38航次)历时138天,圆满地完成了科考任务,顺利返回位于青岛的国家深海基地。这标志着为期5年的蛟龙号试验性应用航次圆满收官,蛟龙号载人潜水器从此转入业务化运行阶段。
作为目前全球下潜深度最大的作业型载人潜水器,蛟龙号为我国深海矿区勘探、深渊科学研究、深海领域国际相关规则制定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撑,为我国的深海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蛟龙号凝聚着无数海洋人的心血,今天就让我们走近一位幕后英雄刘军,听听他和蛟龙号的故事。
现 场
小心翼翼地呵护 蛟龙号不被“磕着碰着”
蛟龙号母船“向阳红09”船上,没有人不熟悉“老轨”。
“有困难,找‘老轨’去”“采样篮丢了,让‘老轨’重新做一个”“液压马达该修了,快把‘老轨’找来”……在这条忙碌的船上,“老轨”的名字经常被提起,他似乎总是“被需要”。
“老轨”叫刘军,他是“向阳红09”船的轮机长,是全船机械设备、电力设备技术总负责人。“老轨”是船舶行业中对轮机长的谐称,船员们都说这样叫刘军“更亲”。
在今年大洋航行的100多天里,这位体格健壮、面庞黝黑的大个儿,每天都早早钻进狭窄的机舱,检修保养机械设备,为蛟龙号的下潜做准备。机舱内温度经常高达50多摄氏度,从舱底返上来的柴油味熏得人反胃。尽管噪音高达120分贝,为了不影响对机器的“辨音识错”,刘军从来不戴耳塞。他蓝色的工作服常常被油污和汗水浸透。从1984年18岁上船做机工算起,这样一身油一身水的日子,刘军已经过了33年。
轮机被称为船舶的“心脏”,包括船舶动力系统、电力系统等。母船动力不出差错,是蛟龙号成功下潜的关键。“每次蛟龙号布放和回收时,潜水器都在船艉。如果此时母船失去动力,在船顶风顶流的情况下,母船会被海流直接向后推,潜水器会被压到母船船底,造成潜水器致命的损伤。”刘军说,起吊蛟龙号的A型架动力、电力等也是由轮机部提供的,容不得半点闪失。通过操作确保母船动力一切正常,像“保姆”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蛟龙号不被“磕着碰着”,是刘军的首要职责。
但照顾好轮机,并不是容易的事。“向阳红09”船是一条接近40年的高龄船,按人的年龄计算,相当于近百岁的老人。其两部主机建造于1976年,属于淘汰机型,严重老化,毛病层出不穷。“机器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刘军摸索了一套“用勤补缺”的方法,有些机器说明书写着400小时保养一次,他就将这个时间缩短到150小时至200小时一次,勤保养、勤检查,缩短巡视时间,将各种机械故障消灭在萌芽状态。
5000米级深潜海试中,没有停靠港,刘军保障着这条老船连续49天在海上航行,航程达一万余海里。7000米级深潜海试中,刘军连续奋战44天,两个主机工作1271小时,辅机运转2114小时。船员们都说:“有刘军在,从未让老化的船舶机械耽误中国载人深潜一分钟。”
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善于钻研的刘军主动跟专家学习潜水器的安装、调试和保养,凭借深厚的机械和电力功底,他也成为蛟龙号的专家,先后帮助完成了28项较大的维修项目。“蛟龙号载人深潜是国家的一件大事,要想完成好,就要有过硬的本事。”50多岁的刘军坚持“充电”,一有时间就向各方专家请教最新的技术进展。
刘军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他写的工作日志,首页工工整整地手抄着一句话:“生命取决于我们精确的工作。活着要像深海的鱼,自己发光照亮前面的路”。翻开日志,每份记录的标题都是“精品轮机,动力第一”。
“老轨,快来换个潜水器底脚支架。”一声招呼,刘军又匆忙从机舱走向了甲板。
讲 述
有困难,找“老轨”
讲述人:邬长斌(2016年蛟龙号试验性应用航次现场总指挥)
“有困难,找‘老轨’”,这是参加过蛟龙号任务的人都知道的一条不成文约定。
首先因为他业务精湛,小到焊接支架,大到设备维修,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特别靠谱。其次因为他有一副热心肠,甚至“来者不拒”。蛟龙号在转入试验性应用后,科研院所和高校人员开始上船,刘军接到的“麻烦事”更多了。“布放标志物浮力不够,‘老轨’能不能给重新做一个”“‘老轨’帮我们焊一个这样的架子吧”“‘老轨’帮我们按这个图纸做个底座吧”……这些“麻烦事”,刘军从来都是回答“好好好”,并且一丝不苟地给他们做好。
这些事看似很小,但对潜水器作业和科学实验却很重要,甚至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而影响整个航次。做好一件两件容易,但刘军这么多年都坚持做好,真是难能可贵。
“老轨”有件事让我印象深刻。2016年执行一次下潜任务时,我是现场总指挥,提前开会制定好了详细周密的下潜计划,全船各部门将按照时间节点和步骤有序开展工作。第二天清晨,在蛟龙号下水前,船长悄悄告诉我:“昨天主机突然坏了,‘老轨’带领团队抢修了十几个小时,一夜没合眼,才让一切恢复正常,咱们7点钟可以准时下潜。”我当时心里特别感动。
“老轨”本可以告诉我因为主机故障,申请顺延工期一天,不必非得熬夜抢修,白天再修也没问题,这是符合工作程序的。但他硬是主动把所有机械故障和责任都扛到自己肩上,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主动“表功”。他把辛苦留给自己,不把困难推给别人,实在令人敬佩。
提起蛟龙号,人们往往首先关注潜航员和科学家。“老轨”和船员们常年在机舱里默默付出,外人很难知晓他们的辛苦,但船上的人都看得真切。就像有人说的,没有“向阳红09”船上“老轨”这帮人,中国的载人深潜是干不成的。
他教会我们什么是担当
讲述人:唐嘉陵(蛟龙号载人潜水器潜航员)
刘军比我大近20岁,是我十分信任的“老哥儿”。从2009年到2017年,蛟龙号历经海试和试验性应用阶段,船上人员有流动,但我俩从没离开过“蛟龙”,始终在一块儿。
我的岗位是潜航员,要乘坐蛟龙号下潜到数千米深的海底并驾驶蛟龙号进行作业。这份充满危险和挑战的工作,考验着人的体能和心理。可在水下,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母船动力会出问题,也没有类似的心理负担,因为我知道刘军在“上面”,只要他参与保障工作,我就很心安。
我透露一件事吧。蛟龙号出入水的瞬间很精彩,常引起全船的围观。尽管蛟龙号下潜了100多次,刘军参与了100多次下潜的船舶保障,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次下潜现场,没亲眼见证过潜水器出入水的时刻。他一直都守在机舱,在仪表盘的指针转动中“看”了100多次潜水器的下潜和回收。
“老轨”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更多的是榜样。他教会了我们什么是担当。有一回,液压升降车的联轴器断了,“老轨”二话不说,连夜画图纸,纯手工赶制了一个新的。还有一次,他系上高空作业安全带,待在十几米高、不断晃动的吊笼里,生生将60多公斤重的待修机器扛了四五个小时,50多岁的老哥儿肩膀上全是淤青。可他从没有一句抱怨,永远都说“把工作干好”。
我刚参加工作时,每当有困惑和情绪起伏,就跑到轮机间找“老轨”蹭茶喝。他总是耐心地倾听,尽他所能开导和鼓励我,帮我尽快在业务上成熟起来。“老轨”的房间永远很热闹,谁都愿意找他唠一唠。
对 话
像深海鱼一样发光
记者:听说蛟龙号出入水的瞬间非常精彩和令人振奋,您却一次没看过,会感到遗憾吗?
刘军:蛟龙号布放和回收时,我的职责是紧盯着动力系统,确保一切稳妥,所以不能离开机舱去甲板。每次任务结束,我都会看船上媒体朋友拍摄的视频(笑)。虽然我没有见证潜水器顺利入水和潜航员凯旋,但一听到它安安全全地回到了母船,我的心里就跟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没有任何遗憾。
记者:您的工作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了,为什么还要写工作日志?
刘军:从2009年至今,我已经记录了16本工作日志,里面的内容有当天船上总体安排、机械设备检查内容、机械设备工作参数、备件和物料消耗量、蛟龙号下潜回收时间、蛟龙号故障和解决方法等。
为啥要记?我想通过写日志的方式,把我经历的各种机械设备的故障现象、排除方法、经验感想记录下来,交给下一位轮机长。或许可以帮助他减少排除一些故障的时间,为船舶海上航行提供安全保障。
记者:出海三分险,而且时间特别长,会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吗?
刘军:虽然出海这份工作和陆地相比,比较危险,陪家人时间也短。但只要国家召唤和组织需要,我就会干下去。
说实话,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这8年陪伴蛟龙号执行下潜任务,我也认识了很多科学家,跟他们学习了不少新东西,让我认识到开发深海对国家的重要性。每当蛟龙号里的科学家发现了新的深海生物,用中国人的名字命名海底地形,特别是蛟龙号下潜深度创了同类潜水器下潜最深纪录时,都带给我很大的快乐。
记者:您日志首页上有句话“生命取决于我们精确的工作,活着要像深海的鱼,自己发光照亮前面的路”,有什么具体含义呢?
刘军:我们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船有时距离陆地上万公里。当船上遭遇设备故障不能航行,在茫茫海上漂泊时,不就像深海里的鱼吗?有些鱼靠自身发光照亮前面的路,我们也一样,在海上没有任何人能帮助我们,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技术去解决困难,使船舶恢复正常,保障人员、设备安全回到陆地。
记者:一路陪伴蛟龙号成长,您对中国发展载人深潜事业有什么体会?
刘军:从2009年到2017年,我见证了蛟龙号的成长过程,对它的感情特别深。回望这一路,坎坷与希望并存。2009年进行1000米海试时,我们遇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母船和潜水器通讯等问题成了我们海试的“拦路虎”,差点让我们打了退堂鼓。但是整个蛟龙号团队发扬载人深潜精神,顽强拼搏,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蛟龙号目前已经顺利完成了阶段任务,会在今后两年内进行升级改造,新的母船已开始建造,这将会更好地发挥蛟龙号的优越性能,我对中国深海领域的探索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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