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本年度的诺贝尔奖物理学奖颁给引力波的发现者:美国科学家雷纳·韦斯、巴里·巴里什和基普·索恩。雷纳·韦斯的生日是9月29日,对于刚过完85岁生日的他来说,诺奖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我认为这是对背后千名科研人员的认可。”他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此前他已获得很多奖项,他甚至说,这些奖令他有些不安,“我会用90%的奖金帮助研究生,但我并不是一个英雄”。
2016年2月,在引力波宣布被首次成功探测之后,麻省理工学院校长拉斐尔·雷夫指出,激光干涉引力波天文台(LIGO)一直以来是数千大学生和数百博士生艰苦的训练场,这项研究吸引了全世界上千名科学家以及高校大学生参与其中。因此,确如雷纳·韦斯所说,发现引力波是集体的贡献,奖给三位对发现引力波有突出贡献的科学家,也是实至名归。而雷纳·韦斯对奖金的安排说明了另一个道理:科学研究除了探索原创成果的价值外,还有重要的培养人才价值,对年轻学术人才进行学术训练的重要价值。LIGO项目的成功,不仅在于取得重大的科学发现,更在于培养了大量的学术人才。我国中山大学、清华大学等高校都有部分师生参与引力波探测研究。
研究生参加科研,这是国际上通行的培养研究生的方式。本来,研究生可以通过和导师一起进行学术研究,接触最前沿的科研,培养科研合作意识,提高科研能力,但当下我国研究生参加科研却发生变异。导师不是利用科研机会对学生进行教育,而是让学生参加科研,提高导师和学校的“科研产出”——我国不少高校由研究生作为第一作者的论文,已达到学校总发表论文的一半。这不是研究生质量提高的结果,而是急功近利追求“学术成果”的结果,不少学生为达到毕业要求,还没有多少科研积累,就想着撰写、发表论文,变得焦虑而浮躁。
而这种研究生科研局面,是学校对教授提出科研(包括论文、课题、经费)数量考核的继续。我国高校对教授实行行政化指标考核,关注教授的课题、经费、论文,而不是关注真实的学术能力与学术贡献,教授都围绕考核指标转,教授的研究生弟子们也就难以置身评价体系之外。有的大学对在校研究生提出发表论文的要求,主要目的也是提高大学的论文产量。换言之,科学研究并没有充分发挥培养人才的作用。
要让大学重视人才培养,提高人才培养质量,首先需要大学有办学自主权,明确大学的办学定位。拥有办学自主权的大学,必须把人才培养作为核心功能。同时在具体办学中,实行现代治理,要把本科教学、研究生教学这类教育事务,全部交给教授委员会管理、决策;对每个教师的教学、学术评价,实行同行评价而不是行政主导的评价。这样才能让教授的课程教学和学术研究都注重品质,并结合不同的培养定位,对学生提出不同的培养要求——对于学术型研究生来说,在课程之外会提供更多科研机会,让学生在科研中提高学术能力。
另外,只有实行学术自治,高校才能切实建立起导师制。让导师珍惜自己的声誉,注重自己培养学生的质量,减少直至消除学术功利情绪,关注学术研究本身,并利用学术项目为研究生创造参加学术活动机会。我国现在虽有导师制,但导师一方面在行政评审和考核中,已经失去对教育和学术理想的追求;另一方面,也没有用自己的声誉,建立起对培养学生质量负责的意识——在研究生招生、培养、毕业中,导师并无多大话语权。这是我国教育部门和学校必须切实解决的问题。
在国际学术界,学者进行学术研究,并非追求功利的学术成果,而是在乎自己的学术荣誉与学术贡献。否则,像诺奖这样的奖励,每项奖励只能限授三人,如果所有项目参与者都追求获奖目标,那就难以有紧密的团队合作,团队的成员会为利益分配而发生纷争。只有共同的科学追求,才能把大家凝聚在一起。推动学术进步的绝不是学术奖励,而是科学家们的科学理想和科学精神。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中国科学报》 (2017-10-10 第7版 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