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东

“一流大学、一流学科”计划中，一流本科教育是不能忽视的重要方面。一流本科教育包含许多因素，例如高校和教育部正在推进的学分制可以给学生弹性学习年限和个性化的学习进程安排，给予学生去其他高校学习的机会；例如北京大学等高校正在推进的小班研讨课，使得课堂教学更加高效，促进师生互动，同时提高了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例如四川大学正在推进的以促进学生发散性思维为目标的考试改革，一个个鲜活的考试案例让人对未来大学毕业生创造力的提升保有充分信心……然而，更加根本、艰难的改革是本科生教育组织模式变革。

2008年7月15日，浙江大学本科生院成立。2008年8月12日，笔者在《中国科学报》发表评论《悄然改变历史的一步》，指出这一变革的实质是中国本科教育从前苏联式专业组织模式向更先进教育组织模式的变革，并谨慎地预测：“浙江大学成立本科生院这一更大范围、更深层次的本科教育改革，成为对其他高校改革的支持与肯定，使得以上本科人才培养模式的变革在中国展现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的生机与活力。由于浙江大学的重要地位和影响，其改革必将对我国的高等教育改革产生深刻的影响和推动”。

2016年12月24日，我国又一所顶尖高校——西安交通大学在本科教育组织模式方面迈出了重要改革步伐，该校也成立了本科生院。与浙江大学有所不同，西交大在此之前已经依托宿舍成立了彭康、文治、启德等八所住宿书院。经过长时间运行，学生逐渐建立起对住宿书院的归属感。住宿书院成为学生在学术性系科之外的身份家园。所谓住宿书院，英文为Residential College，又可译为住宿学院。这种本科生文理学院和住宿书院的教育组织模式，与牛津、剑桥、哈佛、耶鲁等高校教育组织模式非常相似。

耶鲁大学耶鲁（文理）学院主要负责本科生教育和培养。在文理学院内部，住宿学院和学术性系科之间形成了典型的矩阵式结构（Matrix Structure）。其中纵向的学术性系科负责专业知识的传授与创新，负责制定教学标准和学术规范；横向的住宿学院则负责在课程外给予学生帮助与辅导，为学生提供学习、生活与社会交往的优良环境，使学生在家一般的感觉中增进感情，培养集体主义精神。

本科生院的教育组织模式与前苏联专业式教育组织模式相比，呈现出以下优越性。

第一，进入本科生院的学生尚未确定专业，其在一年级通识教育基础之上再选择专业，理论上会选择自己更喜欢、更擅长的专业。学生能够学习自己更喜欢和更擅长的专业，学习效率会更高。与此同时，由于学生尚未确定专业，教师和学术性系科必须投入更大力量去争取生源，这有助于提升教师教育投入和教育质量。西交大在“本科生院的核心使命与宗旨”中所提到的“倒逼学科和专业、倒逼老师”就是此意。

第二，促进通识学习和通识教育。通识教育是一流本科教育的重要知识基础，通识教育必须经由通识学习才能发挥作用。通识学习，就是学生敞开心灵，对更广泛知识视野的倾心关注。制约通识学习的第一个障碍就是专业主义。如果学生刚一进入大学就有专业身份，比如一名学生是“测控技术与仪器”专业的学生，你让他学习“欧洲文艺复兴”或者“政治哲学”课程，他会问你，“我学这门课程有什么用呢？”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因此，本科生院在大学一年级适当“空”去学生的专业身份、使学生不确定其专业，才能促进通识学习，这一点比开出更多完美的通识教育课程更加重要。

第三，本科生院的另外一个优势就是发展跨学科专业。在美国同样实行本科生院制度的华盛顿大学，本科包含大量跨学科专业，例如“整合社会科学”“法律、社会和公正”等。其中一个跨学科专业为“应用与计算数学科学”，下分八个专业方向，包括“生物和生命科学”方向、“工程和物理科学”方向、“数学经济学”方向、“社会与行为科学”方向等。没有本科生院的组织模式，以上跨学科本科专业难以实现。

最后，本科生院与住宿学院的矩阵式结构可以促进大学内分工的发展，使得纵向学术性系科摆脱了学生管理工作，专心于知识传授和知识创新；同时使横向住宿学院专注于学生课外教育与辅导，作为小型组织不再承担知识创新责任。专业分工的强化使大学对不同组织的考评标准宜于制定和执行，因而提高了横向和纵向组织的工作效率和生产力。这是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潜在优势。

从教育规律、知识论层面和管理层面深入研究，本科生院无疑是一流本科教育组织模式变革的方向。新的一年，在祝愿西安交通大学明天会更好的同时，我们静静地期待新的本科生院在中国继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