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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流学科的遴选中,我们的重点要从之前的竞争选强转移到择需选择。也就是说,强大的学科未必是国家急需的,而国家急需的很有可能是薄弱学科。
■本报记者 陈彬
不久前,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主任王立生刚刚赴澳大利亚,参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办事处的一次会议。在这次会上,一位澳大利亚学者在论述亚洲高等教育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时,特别强调了一件事,那就是中国正在实施的“双一流”战略。
刚刚返回国内,王立生又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因为在那里,也有一场关于“双一流”建设的讨论在等着他。那就是由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主办的“高校双一流建设:挑战与应对”高端论坛。
从国外到国内,“双一流”的战略几乎成为所有关心中国高等教育的人最关注的一个话题。那么,在人大校园的这场论坛上,与会学者又说了些什么呢?
资源分散的“985工程”
在中国的高等教育史上,“世界一流”这一概念首次被人熟知,应该是在1998年。那一年,江泽民同志在庆祝北京大学建校100周年大会上,向全世界宣告“中国要建设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学”,而这也直接导致了“985工程”的实施。
在论坛的发言中,教育部国家教育发展研究中心高教室主任马陆亭表示,在新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历程中,无论是确立重点学科和重点高校,将部分高校列为国家重点项目,成立研究生院,还是“211工程”的实施,其着眼点都是立足于国内的路径选择,而“985工程”的实施,却代表着中国高校开始走向世界。
作为我国高等教育走向世界的“第一步”,人们对“985工程”的功过是非有着各种不同观点,但一个普遍的观点是,尽管这一工程的实施对提升国内高等教育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并没有真正促成国内高校成为“世界一流”。
那么,问题何在?
对此,浙江师范大学田家炳教育科学研究院院长眭依凡有着自己的见解。在发言中,他坦言,“985工程”并没有很好地完成预期的目标,其原因除了政府及大学决策层在供给侧存在政策供给不足的问题外,高等教育资源分配似乎集中,但实际上过于分散、效率不高也是重要原因。
眭依凡表示,“985工程”耗费了国家大量资源,但这些资源基本上是平均分配到了入选高校中,而每所高校又将资金基本平均分配到了不同学科,其导致的结果便是很难“集中力量办大事”。
“必须承认的现实是,在任何一个国家,一流大学都是极少数,这是我们首先要建立的概念。” 眭依凡说,因此,不论政府还是研究性大学,都要集中资源于少数大学、少数学科的建设,这是我们必须作出的选择。
“精英”与“陪练”
不久前,有传言说有关部门已经拟定了首批“双一流”建设名单。虽然教育部方面已经“辟谣”,但眭依凡却认为,有些问题依然是可以讨论的。
“如果是谣言,为什么没有谁为这一扰乱高等教育界的行为承担责任?”他问道,而且据他所知,“双一流”建设的首批经费已经到位了,不少大学也正在制定建设方案。上榜大学的普遍做法也是把经费平均分配到各个院系中。
如果这是真实的,眭依凡很担心这种“天女散花”式的平均主义资源分配方式,会“步‘985工程’的后尘,无益于旨在‘技术关键领域’和‘人文重点学科’根本性突破的双一流建设”。
在眭依凡的观念中,“人人都有份”的平庸主义所带来的集体性趋于平庸,是“985工程”留给人们的一大教训,但资源富集在少数高校是否就不会带来负面作用呢?至少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党委书记阎凤桥并不这么认为。
在发言中,阎凤桥将当前我国的高等教育形式定义为“后发外生型”。这并不难理解,毕竟现代大学诞生于中世纪的欧洲,但大学作为学术制度,在中国却仅有百余年历史。而目前我国的高等教育瞄准的已经是世界先进水平了。
在阎凤桥看来,这种类型的教育在发展过程中会出现一些误区,其中的一大误区就是资源高度集中在少数高校所引发的不公平。
“在刚刚结束的里约奥运会上,美国代表团有31名运动员来自斯坦福大学,而且其中不乏具备夺冠实力的选手;反观我国,很多运动员从小就开始专业训练,少数幸运儿可以脱颖而出,更多的运动员则成了‘陪练’。这其实有些类似于我们的教育制度,我们如果要把世界一流资源和目标集中在少数学校,是否会牺牲大量‘陪练者’的利益呢?”阎凤桥问道。
事实上,即使是眭依凡本人,对于资源在少数高校的大量集中,也是有着自己的一份担心的。
“在‘双一流’建设中,我们必须用专项经费解决专门问题,但前提是我们知道需要什么,知道我们在核心领域存在的问题,以及与世界一流水平的差距。但是,我们清楚存在的差距吗?”眭依凡说。
“竞争选强”移到“择需选择”
在论坛上,王立生透露,自2015年“双一流”战略的总体目标被提出后,教育部其实一直在进行具体的方案设计。但一年时间已过,该方案依然没有和公众见面。在马陆亭看来,造成这一状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该方案涉及很多的资源分配问题。
或许是为了给有关部门更好地分配资源提供一些参考,讲话中,马陆亭介绍了他自己理想中的一种实施方案。
简单地说,在这一方案中,“一流大学”建设高校数量在20所以内(2050年之前可增至30~40所),其中包括10所以内的综合大学,突出综合实力和水平;以及10所以内的特色大学,突出国家战略性、先导性产业发展需求。
一流学科建设涉及高校数为200~300所。在一级学科中,实施差异化的学科点入选政策,每类学科入选5个左右,每类入选学科内部也分为两级,各2~3个,第一级入选学科点的经费数量是第二级的3倍。“一流大学”建设大学不重复参加“一流学科”建设项目。“一流学科”建设点的评选和经费拨付按学科进行,但使用权不在学科点而在学校。
值得注意的是,在马陆亭的设想中,对于一流学科的选拔使用的是差异化标准。换言之,学科当前的实力水平并不是唯一的考虑依据,这一点与浙江外国语学院党委书记宣勇的观点不谋而合。
“在一流学科的遴选中,我们的重点要从之前的竞争选强转移到择需选择。也就是说,强大的学科未必是国家急需的,而国家急需的很有可能是薄弱学科。”宣勇说,如果一味强调竞争选强,很可能造成的结果就是重点学科大量集中在少数高校,理工类学科也可能会大量占据非理工类学科的位置。同时,某些一级学科和二级学科有可能同时被多所大学建设,造成重复建设。“我们在之前的一些行动中,已经有过类似的教训了。”
宣勇强调,择需布局必须坚持所选学科要能满足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代表未来重要发展方向,或者对国家、民族和人类发展有重要影响。“这样的学科尽管目前可能并不强,但也需要特殊的资源扶植,而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有关部门具有前瞻性眼光和战略性的顶层设计。”宣勇说。
《中国科学报》 (2016-09-01 第7版 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