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考察
席地野餐
站区内景
■本报记者 王晨绯
当悄悄靠近跟踪目标时,观察者需要倾注其所有的耐心与注意力——那些生活在中国西部准噶尔盆地的波斑鸨机警而又胆怯——杨维康静静地站在望远镜前,屏气凝神等待它们出现,不敢有大的动作,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惊扰了它们。
这与电影《无人区》的取景场地极度相似。杨维康是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的动物生态学家。每年8月,在一片深绿盎然的盛夏时节,东经90°、北纬44°的无人区仍旧是灰黄光秃的地面高低起伏,零星分布着沙漠植物梭梭和琵琶柴,处处透着萧索和肃杀之气。
中科院新疆生地所的科学家们在无人区工作了数十年,并在此建立起一个实验站——木垒野生动物生态监测实验站。该站位于昌吉州木垒县东北,距县城约90公里处。用他们的“行话”来讲,这里处于准噶尔盆地东缘山前洪积、冲积平原,海拔800~1000米。气候寒冷干燥, 7月平均气温仅为20°C,更别提寒冷的冬三月,如此萧索是因为年平均降雨量才150毫米。
自1997~2004年,新疆生地所研究员高行宜带领的动物生态学科组6名成员与阿联酋国家鸟类研究中心专家在该区域联合开展了长期国际合作研究项目——波斑鸨的保护生物学研究。由于科研工作的不断深入,在研究区建立野外站点变得非常必要,因此,1999年由阿方与中国科学院共同筹划出资建立了木垒野生动物生态监测实验站,2008~2012年中阿双方再次合作开展了波斑鸨研究。
暗藏生机的无人区
无人区的木垒站究竟长什么样子?
50米×50米的砖砌围墙将之包围,内建有170平方米的砖混结构综合性房屋一幢,其中包括实验室、卧室、餐厅、厨房、储藏间等。院内建有100平方米的停车棚,并配有修理间、水井、水塔、公厕、警卫房等其他附属建筑与设备等。2013年在财政部专项资金的支持下,木垒站打机井一眼,安装了风光互补电站一座,并修建了100多平方米的多功能室和储存室,生活和工作条件得到极大改善。目前,野外站安装有无线电话一部,可以方便地对外联络;另外为了方便在沙漠戈壁追踪野生动物的踪影,木垒站拥有越野车3部,车载电台4部,高倍望远镜4台等其他野外考察设备。全站目前有固定科研人员4名,博士后1名,在读博士和硕士研究生4名,后勤和支撑人员2名。
在木垒站站长、研究员杨维康的眼里,无人区暗藏勃勃生机。
“这里分布有国家一、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18种,鸟类如金雕、玉带海雕、草原雕、秃鹫、猎隼、雕鸮、波斑鸨等。还可以见到毛腿沙鸡、小沙百灵等常见鸟类,以及啮齿目的大沙鼠、黄兔尾鼠和草原兔尾鼠。鹅喉羚常三五成群觅食于开阔荒野中,沙狐也随处可见。”一辆越野车,两顶帐篷,两桶汽油,还有五加仑水,当然还要带上干粮。这是他们一个星期的所有装备。
野生动物的活动是“一早一晚”。夏季凌晨5点钟,杨维康等人就需要把望远镜架起来。早晨的沙漠凉意很重,让人忍不住哆嗦。到了11点左右,热气开始升腾,望远镜里的景物开始模糊发飘。杨维康等人可以起来休息一下。简单的白水煮面和咸菜火腿肠又是一餐。
“12点到下午5点的时间特别难熬。”杨维康说,这时沙漠非常炎热,动物一般都不出来活动。
如果你有机会在新疆的沙漠里碰到一辆车,发现有几个人睡在车底,胸口以下暴露在太阳下,只有头颈藏在汽车底盘下的阴影中,全身上下都是土,那么很可能是杨维康一行。杨维康说,晚上7点后,野生动物会再次出来活动,他们又有3个小时左右的观测时间。
无人区有了人烟
从无人区开到有人区,差不多要花半天的时间。杨维康他们的观测可舍不得这样奔波,因此木垒站就起了重要作用。这里是科学家们野外考察的居所,也是他们中途的补给站。
除此之外,杨维康告诉记者,野外研究站在生态学研究,特别是涉及长时间和宽范围的生态系统过程研究中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因此,野外研究站的发展和建设一直为联合国有关机构和发达国家所重视。我国历来重视野外站的建设,作为国家最重要大尺度生态学研究机构的中国科学院,野外站点网络构成了一个重要的数据链平台。
“新疆生地所是跨地理学和生态学两大学科的综合性研究所,以野外研究站为核心的多尺度研究在我所学科建设中具有特殊的重要性。木垒站位于准噶尔盆地南缘,东天山以北山前冲积扇地带,这一区域是准噶尔盆地通向蒙古戈壁的出口。从木垒站出发向北3小时越野车程,即可到达中蒙大戈壁北缘,以及中蒙界山—大小哈甫提克山;向西北2小时车程即可到达卡拉麦里有蹄类野生动物保护区。这个区域是亚洲中部内陆荒漠生物多样性保护热点区,有野骆驼、普氏野马、蒙古野驴、赛加羚羊、鹅喉羚、盘羊、北山羊等多种世界珍稀濒危有蹄类物种,多年来倍受国内外保护生物学界高度关注。”杨维康说,“这些物种是多种家畜的野生近缘种,是重要的家畜改良天然基因库和潜在的人工驯化种源,在家畜改良和新畜种培育方面具有特别重要的价值。”
近期我国全境禽流感及北部多点、大尺度鼠疫的发生表明,野生动物可能是导致人类严重传染性流行病大规模暴发机制中的一个重要的角色,因而从系统的角度强化对野生动物种群动态和群落格局等多水平的监测对于维护包括人类在内的生态系统健康至关重要。另一方面,随着人类活动的不断强化,该区域内的生态环境受到越来越大的影响,煤炭和有色金属等矿业开发日益严重威胁该区域生态安全。因此,加强这一区域多尺度层面生态系统和生态群落过程的定点监测与研究已是当务之急。
“木垒站以鸟类、哺乳动物以及昆虫为切入点,以动物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为基础,重点开展荒漠生态系统生物过程的研究,努力建设多学科交叉的、国内外相关研究领域的交流研究平台。”通过高行宜、杨维康等科学家的努力,目前,木垒站在国内外的知名度得到很大提高。国内外同行纷纷来到这里尝试开展合作研究:与德国科隆动物园合作开展卡拉麦里山保护区野马放野研究;与意大利米兰区Oikos研究所联合开展了中蒙大戈壁野生动物资源与社区可持续发展研究;与蒙古戈壁B保护区和新疆野马繁育研究中心合作开展野马互换与野放监测等。
无人之境,天地之大,山河壮美,动物自由迁徙,风是永恒的声音,而这里如今也有了车辙印、升起了炊烟。
《中国科学报》 (2015-09-07 第8版 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