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羽
是在美国的好山好水之中体味寂寞呢，还是在国内拥挤嘈杂的人潮中快意拼搏？这是每一个留学人员无法回避的两难抉择，是横亘在他们心头的哈姆雷特之问。
秋千荡起的是快乐也是寂寞。
在美国的留学人员中流传着这样两句话，形容中国与美国的不同：美国是“好山好水好寂寞”，中国是“好挤好乱好快活”。
去年12月，中组部部长李源潮在第13届中国留学人员广州科技交流会开幕式上曾经引用这两句话，他在讲话中说：“一位回国创业的年轻人告诉我：在那边，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到这边，是好挤好乱好快活。确实，中国现在还不是世界上科研条件、生活条件最好的国家，但中国是现在世界上发展最活跃、人才创新创业机会最多的国家之一。”
李源潮说这番话的目的是吸引留学生回国创业。其实，每一位留学人员心里都明白，中国是自己的故乡，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可无法否认的是，其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尚有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美国有优美的自然环境，文明的社会氛围，然而中国人生活在美国却要忍受文化的疏离感。
那么，是在美国的好山好水之中体味寂寞呢，还是在国内拥挤嘈杂的人潮中快意拼搏？这是每一个留学人员无法回避的两难抉择，是横亘在他们心头的哈姆雷特之问。
然而这个问题在20年前，甚至10年前都不成其为问题。在改革开放初期和上世纪90年代，好容易走出国门的留学生们，一旦踏上美利坚的土地，见识到这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几乎立即就确定了要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决心。一拿到学位就义无反顾地留在美国，很少有回国的考虑。因为在那时，中国的社会、经济各方面与美国相比还有较大的差距，两者基本上不具备可比性，很容易作出选择。
时过境迁，对于2000年以后出国的人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经过近20年的高速发展，中国已经今非昔比，与美国的差距在渐渐缩小，一线大城市的设施与生活水平并不比美国差。再加上经济发展所创造的大量机会，使中国更具备吸引力。然而正是这一点，使今天的留学生们面临两难选择：两边都各有长短，取舍就变得分外困难。
于是乎，有人“海归”，有人“海不归”，还有的人则干脆当起了“海鸥”，在太平洋上空飞去飞来。
选择回国的往往是那些在国内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对自己的社交能力还比较自信的人。他们对国内的环境适应性较强，也愿意折腾一番。
还有一些人是考虑到父母的养老问题而选择回国。因为语言、文化的原因，老年人很难适应美国的生活，再加上医疗保险等问题，将父母接到美国养老并不现实。这个问题往后会更加凸显，因为现在出国的留学生都是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以后出生的，如何兼顾父母这一问题在他们身上会更为现实和严峻。
选择不回国的人也有各自的原因。其中很大一部分觉得自己缺少背景，回国不会比在美国发展得更好。国内大城市生活成本又比较高，一切靠自己打拼会很辛苦。这些人从内心里来说更喜欢美国简单的人际关系和一切皆守定规的社会氛围，更倾向于过简单自然的生活。
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如此。这位朋友是学机械制造的，在纽约大学拿了博士学位。当时，上海的一所著名高校和他在厦门的母校都邀请他去任教，并承诺给他丰厚的待遇。他最终没有回国。他跟我聊天时说：“我是个简单的人，不擅长处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再说国内也太拥挤了。相对来说，美国这边的生活更让我觉得轻松。”2007年他在得克萨斯州找到了工作，带着妻子搬到了得克萨斯南部海边。他在电话中向我描述现在的生活：房子很大，仅院子就有500平方米。前院被他们布置成了花园，后院是草坪、游泳池。还种了一个很大的菜园，四季的蔬菜除了自给自足以外，还能分赠给周围的邻居。房子离海边开车半小时，周末夫妻两人常常到海边游泳、散步、垂钓，只需用绳子绑住一根生鸡腿浸到海水里，一会儿工夫就能钓上来一串大海蟹。前不久他把父母接过去小住，让他们也享受那里干净的空气和大自然。
还有很多人是为了孩子的教育留在美国。到美国留学的人无疑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应试教育的胜出者。然而深知其中甘苦的他们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走同样的路。
我的另一家朋友就是如此。他家已经在洛杉矶一个不错的学区买了房子，家里有两个上小学和幼儿园的孩子。他们按照美国人的习惯在后院布置了儿童活动区，有秋千、沙坑、滑梯，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上建造了树屋。孩子们每天下午两点半放学后，有时去同学家玩，有时就在自己家的后院里自由玩耍。偶尔也弹弹钢琴，纯粹出于兴趣。孩子们的妈妈常说，国内的孩子上学太累了，几乎没有快乐的童年。经受那么大的压力，目的不过是为了上一个好大学。而在美国这边，轻轻松松，玩着长大，也能上大学，而且是世界名校，毕业以后的发展空间更大。在美国上学，家长也更轻松，不需要像国内那样托关系、找门路去争取所谓的重点学校。
正因为生活在美国有这么多好处，而中国也确实有很多机会，不少人实在难以取舍，只好选择当“海鸥”，把孩子、家庭留在美国享受优质环境和教育，自己只身回国创业，体验中国经济成长期的无限可能性，定期往返于中美之间。
归，还是不归？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个问题并不是爱不爱国这一简单的划分所能涵盖的，而是关乎人的自由、价值与尊严等多方面的命题。
留在美国的，生活的确安稳富足，但远离故土与亲人，内心深处总有思乡的愁绪。回到国内的，在热热闹闹的生活之余，回想彼岸的风景，也会有一丝留恋与怅然。
归与不归都有遗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也许就是生活的真谛。
《科学时报》 (2011-11-03 B4 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