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师钱伟长离我们而去,在缅怀他、纪念他的同时,他对中国教育的真知灼见和他在大学校长岗位上的身体力行,都再次引发我们深深的思考。
钱学森辞世后给世人留下一问:为什么我们的大学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而钱伟长正是用他一生的教育实践告诉我们,大学该怎样营造培养杰出人才的教育环境。上海大学的一位青年教师告诉记者,其实钱老一直试图在中国的大学里实现一种理想:重新勾勒西南联大自由活泼的教学氛围、加州理工学院积极严谨的科研氛围,如果大学校长都按照钱老的做法去做,“钱学森之问”的问号就能拉直了。
钱伟长晚年的时候,经常会发脾气。2007年10月,在钱伟长先生95岁生日之际,记者曾有幸独家专访钱老,那成为钱老生前最后一次接受媒体采访。采访中间,他有时候会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着急。谈话中也听得出,他对于当今的教育现状并不满意。
“钱老晚年的时候着急啊!”上海大学的几位老师在回忆钱老时说:让他“着急”的主要是两个———师资队伍和人才培养。而这也正是当今大学最棘手的任务和受到诟病最多的两个症结所在。
为教师队伍着急
“你不上课,就不是老师;你不搞科研,就不是好老师。”
专门研究钱伟长教育思想的曾文彪老师告诉记者,曾经有一所著名高校的校长问钱伟长,“你到上大20年,最得意的是什么?”钱伟长说:“用我的思想办了一所大学。”“最不满意的是什么?”“教师的水平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钱伟长把教学看得特别重。他自己的第一次教学实践,是1939年在西南联大开始的,他的老师叶企孙给了他三页讲稿,让他代课。“这三页讲稿,告诉我怎么做老师。”所以钱伟长晚年不止一次告诉学校的老师,“把教材越编越厚的不是好老师,把教材越编越薄的才是好老师。”
如今,许多大学教授不给本科生上课。钱伟长却早早提出来,经过研究生培养的年轻老师,应该首先开专题课,开与他的研究领域相关的课程。逐渐地成为副教授以后,可以开专业课。资深的老教授,应该去开基础课,“因为这个时候你的知识面宽了,工作经验和讲课经验也丰富了。”
钱伟长在上世纪80年代就提出,“你不上课,就不是老师;你不搞科研就不是好老师。教学是必要的要求,而不是充分的要求,充分的要求是科研。”钱老详尽地指出,“每年虽然讲同一门课,但应该不断变化,使一门课跟上科学发展的步伐。我鄙视那种一本教科书讲30年不变的教学方式。搞科研可以帮助教师扩大眼界,晓得当代这个专业在发展中所存在的问题,丰富这个学科的内容,使之不断地往前发展。”
理学院、材料学院、经管学院老师记得,钱伟长90岁高龄的时候,多次接见教师,“你们老是要写多少论文,拿多少大奖,这不是目的,你要看看你为国家、为上海的建设做出了多大贡献,你们的研究成果在企业里、行业里发挥了多少引领作用,为国家解决了多少问题。”
钱伟长其实对研究型大学的提法并不赞成。他说,“我最反对什么型什么型,每个教师既要搞科研也要搞教学,怎么把教学科研分开呢?这样的定位有问题。因为你是办大学。”
为人才培养着急
“要培养全面的人,培养有创新精神的人”
2005年,钱伟长最后一次出现在上海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当时聆听过钱老演讲的毕业生都还记得钱老那番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动情呼唤———“你们说天下是什么?天下就是老百姓!百姓之忧、国家之忧、民族之忧,你们是否放在心上?先天下之忧而忧,忧过没有?”钱校长老泪纵横。
“其实,这是他对人才培养现状,甚至是对整个社会现实发出的呐喊。”在曾文彪看来,这不仅是一种希冀,可能更是一种无奈。随着大学的扩招,整个人才培养出现浮躁情绪,钱老看在眼里非常着急,他希望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要心中装着老百姓。
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是钱老一贯的主张。钱伟长认为,培养创新精神的人有一条要自学,一个没有自学精神的人是不会有创造力的。大学不是教给学生一脑子的知识,而是教会学生自己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如果毕业的时候,他带着‘一肚皮问题’离开学校,那我们的教育就成功了。”
上海城建集团副总裁周文波始终记得,当年他以职工大学的文凭作为工厂的委培生考上钱伟长的研究生,是钱老给了他自信:“不管你以前学什么,你有一线工作经验,要把知识和应用结合起来。”“应用”,是钱老一辈子挂在嘴边的话。钱老传递给他“科研要解决问题”的思路,周文波的硕士论文就选择了地铁盾构为研究方向,一边在一线解决问题,一边总结成论文。
钱伟长对于大学的培养目标有精辟总结———“培养的学生首先应该是一个全面的人,是一个爱国者,一个辩证唯物主义者,一个有文化艺术修养、道德品质高尚、心灵美好的人;其次,才是一个拥有学科、专业知识的人,一个未来的工程师、专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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