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纪末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我国老年人口数量及其占总人口的比重持续增长。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经从2000年的1.26亿人增加到当前的2.64亿人。

“在众多老年健康问题中，大脑相关健康问题是造成我国老年人疾病负担的重要原因，特别是以痴呆症为代表的老年认知障碍患者近年也在急剧增多。”近日，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张占军教授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

据估计，我国老年性痴呆症的综合发病率是5.56%，略高于国际水平。中国老年群体中存在认知障碍（包括轻度认知障碍）的人群已超过5000万人，并且这一数字还在增加。

如何应对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逐渐加重的问题，提升老年期认知障碍诊疗水平和老年脑健康研究能力，是一项严肃的科学问题。为此，张占军团队历经13年开展的中国老年痴呆社区临床队列研究 “北京老年脑健康促进计划（BABRI）”为应对这一问题做出了积极尝试。相关研究于近日发表于《阿尔茨海默氏症与痴呆》杂志。

“你们的工作是在帮助所有老年人拥有健康的大脑。”世界著名阿尔茨海默氏症专家、美国老年精神病学协会杰出科学家奖获得者、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创始人Jeffrey L. Cummings对上述研究如是评价。

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永炎认为，BABRI计划是“一份集合了大型综合数据库的基础性工作，以社区为主，面向社会，具有重大意义”。

王永炎院士（右一）指导BABRI团队工作，右二为张占军教授。

缺乏有效的筛查体系

“在老年性痴呆症人群中，低教育、低社会经济地位阶层的人群患病风险更高，女性群体的患病率也要高于男性。”张占军指出，由于老年性痴呆症具有慢性、持续、不可逆、难根治的特点，这给家庭和社会造成沉重经济负担。

但遗憾的是，由于我国缺乏关键性技术和准确性高的专业化工具，一直没有建立起操作性强的规模化痴呆风险筛查体系。老年期痴呆疾病知晓率严重不足，就诊率和检出率低下。

基于此背景，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于2008年正式启动了BABRI计划项目。

BABRI团队成员在社区工作场景。

据论文共同第一作者、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副教授李馨介绍，该计划最初主要以北京城区的50岁及以上社区老年人群为研究对象，而后自2016年BABRI全国协作组成立后，开始按照相同标准与流程在全国范围内采集样本，对所有入组样本进行长期追踪随访，样本入组后每隔两年左右进行一次随访，直到研究结束或者样本脱落。

为了保证社区样本的代表性和生态效度，BABRI计划在实施过程中根据试点社区的老年人群规模与抽样比例估算样本数量大小。

研究中，为了最大程度兼顾横断设计与纵向设计的优势，BABRI计划还采用加速追踪研究设计。李馨补充道：“这样一方面有效回避单纯横断设计中群组效应与年龄效应混淆、个体内部发展变化无法衡量的固有缺陷；另一方面较大程度上避免纵向设计中的样本选择性耗损与脱落的风险, 在保证研究结果有效性的基础上, 提高结果的可推广性。

一位老人正在接受BABRI认知能力测试。

构建脑健康管理的闭环体系

如今，BABRI项目取得了哪些成果？面对记者的提问，张占军主要从基础研究与服务社会两个方面进行了回复。他表示，BABRI基础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四个方面：第一，建立了万人样本中国本土老年脑健康数据库，涵盖了八个类别超过四十项功能指标，建立了中国人群认知老化常模，构建脑健康体检神经心理测评体系、搭建脑健康体检关键技术平台。

第二，报道了轻度认知障碍的社区流行病学情况、探讨了轻度认知障碍不同亚型的脑影像特征。

第三，揭示中国社区人群轻度认知障碍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的脑影像机制，探讨了痴呆高危基因对大脑功能与结构的作用机制，着重研究了社区老年人群常见血管源性慢病的认知减退机制，揭示了糖尿病、高血压与脑白质病对大脑网络的特异损伤模式，探究了教育、社会经济地位、认知训练等对于大脑的保护效应。

第四，对轻度认知障碍的中医药干预疗效进行了深入系统研究，建立起以神经影像为核心的中医药药效评估研究模式，完成首项为期三年的中医药干预临床研究。

在服务社会方面，基于认知行为与多模态脑影像数据，研究团队探索出了一条从脑认知疾病筛查到风险预警，再到脑康复的脑健康管理闭环工作体系。2019-2020连续两年，北京市卫健委采纳本团队研发的平台与方案，对全市20余万社区老年居民进行了脑健康体检（痴呆风险筛查）。目前，脑健康体检的相关科研成果已在山东、辽宁、甘肃、湖北、安徽、浙江、广东等全国多地得到推广应用。

“从开发快速筛查的敏感工具到构建起本土化的评价体系，从制订中西医结合的认知康复及训练体系，到搭建脑健康管理数字化应用服务平台，我们都做出了一些有益的尝试，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张占军说。

继续完善BABRI数据库

“研究中，在项目最初开展的5年，我们遇到了巨大困难，科研经费紧张，团队人手不足，社区支持力度匮乏，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张占军表示。

这一窘境于2014年出现转机。当年，北京师范大学老年脑健康研究中心成立，并且有多家企业纷纷捐款资助，BABRI计划迈入快速发展期。

随后，2016年, BABRI计划得到了北京市科委的支持, 成为北京脑科学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2017年BABRI计划联合全国多家临床科研单位开展多中心的数据采集和合作研究工作，已经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团队网络。

如今，BABRI 计划正处于快速发展期，从“疾病脑、老化脑、社会脑”到脑的毕生发展将成为 BABRI计划未来工作的重要研究方向之一。

“大脑是一个综合的生态系统，不仅需要维护，更需要强化和促进，我们已经实现了从‘治已病’向‘治未病’的转变，未来更需要以积极老龄化理念为指导，实现从‘治病’到‘健康’的再次转变。”张占军说。

未来BABRI计划还将着重从丰富测量维度、建立细分化的研究亚群常模以及成立老年脑健康科研应用产业转化平台等方面完善数据库的建设工作，以期为认识脑、保护脑做出更多贡献。（本文图片均由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供图）

相关论文信息：https://doi.org/10.1002/alz.12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