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扬眉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1/5/11 19: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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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锡康:敢于质疑。万事多问一个“为什么”

 

陈锡康今年85岁了,但对他来说,年龄只是个数字,并没有阻碍他开展科研工作。去年年底,中国投入产出学会在秦皇岛举办了2020年度专题研讨会,作为学会名誉理事长的陈锡康没能参加,“我们团队都去了,我年龄大了,他们比较担心我。”陈锡康笑着说,言语间略有一点点的“失望”。

但即使在北京,他依然坚持经常到办公室,思考问题、与学生讨论。

陈锡康是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以下简称数学院)研究员、我国投入产出技术早期开拓者之一。他深耕教学一线60余载,与杨翠红等合作编写的《投入产出技术》已成为高等院校经济管理类专业投入产出分析课程经典教材,他的学生大多已成为我国新一代经济管理学领域的骨干和领军人才。

今年,陈锡康被授予“2020年成思危优秀教师奖”,该奖是中国科学院大学(以下简称国科大)教育基金会“成思危基金”下设的奖项之一,旨在奖励师德高尚、教学科研成绩突出的国科大教职员工,如今已运行第五个年头。

40年坚持全国粮食产量预测研究工作

陈锡康走上从事运筹学和预测科学研究之路,深受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影响。

1955年,钱学森回国创建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并担任首任所长。他提出了诸多著名的科学思想。其中,他认为在工程科学与数学之间有一门学科,那就是力学,而经济学、管理学和社会科学也可应用数学,它们之间也应有一门新的科学,即运筹学,后来钱学森又将其发展为系统工程科学。

钱学森认为,发展运筹学需要多学科专家共同努力,包括工程师、数学家和经济学家等。为此,1957年,中科院力学所运筹学研究室从全国录取了9名大学毕业生,当年,陈锡康从中国人民大学统计系毕业,成为这9位大学生之一进入运筹学研究室工作。

在上世纪30年代,美国经济学家瓦西里·列昂惕夫建立了投入产出分析的理论体系,编制美国的投入产出表,后来他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当时,我国运筹学和系统科学基本是空白,我们经济研究组一共有3、4名成员,也没人懂。”陈锡康告诉《中国科学报》。

后来,运筹学研究室邀请了清华大学教授周华章来开了3个月的讨论班,主题就是投入产出分析方法。也就是这样,陈锡康与研究组开始摸索,推开了我国投入产出分析研究的大门。

1959-1961年,中国发生了严重饥荒,粮食大幅歉收,导致人口数量大幅度减少,两年期间按可比价格计算国内生产总值减少了27.5%。

陈锡康意识到,高度重视农业和粮食生产的同时,更要重视粮食产量预测。“如果我们及早预报粮食产量,并告诉相关部门,让他们早点准备采取措施,就可以减少粮食歉收带来了负面影响。所以,我们感到需要做全国粮食预测。”

自1980年开始,陈锡康团队组织开展全国粮食产量预测工作,在每年4月底或5月初,提前半年完成“全国粮食、棉花和油料产量预测报告”,对当年粮食、棉花、油料等作物产量进行预测。40年来的实践表明,各年度粮食产量丰、平、歉方向正确,预测平均误差仅为1.8%,比发达国家的3%要更为精准。

相关报告得到了70多次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批示与好评,被认为是“为国家准确判断农业生产形势进行宏观决策,安排粮食生产、储备、进口提供了科学的参考依据”。相关研究也获得了首届中国科学院杰出科学技术成就奖、首届管理学杰出贡献奖、国际运筹学进展奖一等奖等奖项。

理论创新突破

为什么陈锡康团队的预测能够如此精准?

最初,他们为进行全国粮食产量预测,与原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和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合作编制了中国的第一个农业投入产出表,这成为投入产出技术和数量经济学在中国应用的一个里程碑。但他们同时也发现,国外的投入产出技术并不完全适用中国国情。

陈锡康娓娓道来,在传统的农业投入产出表中,对粮食生产起重要作用的耕地和水资源、农业机械化水平、农业固定资产的数量和质量、劳动力和人力资本等要素并未得到反映。特别是熟练劳动力、科学技术(如知识和固定资产数量及质量)和教育等在传统的投入产出分析中也基本上没有得到反映。

“因此,我们把‘占用’思想引入传统投入产出技术的思想。”陈锡康进一步解释,占用,考虑了经济系统在某个时期所发生的经济流量的投入与自然资源、流动资产、劳动力、科技和教育等存量占用状况之间的关系,“农业是一个典型复杂系统,各个子系统之间以及系统与环境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

基于该思想,陈锡康提出了以投入占用产出技术为核心的系统综合因素预测法,以及一系列新的概念、模型和计算方法,并成功应用于粮食、棉花、油料等作物产量的预测。此外,还研发了水利投入占用产出模型,编制水利投入占用产出表,该项目也获得了2011年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等奖项。

投入占用产出技术及思想是重要的理论创新成果,得到国际同行的高度认可。美国科学院院士Walter Isard 曾主动写信给陈锡康,称其“远比标准的投入产出分析好” ,是“先驱性研究”。瓦西里·列昂惕夫也指出“投入占用产出及完全消耗系数计算方法是我们领域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发明和创新”。

近年来,陈锡康还带领学生开展全球价值链和出口增加值方面的研究和应用,并与合作者取得了多项有国际影响的创新性成果。

要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去年,陈锡康被中国系统工程学会授予“系统科学与系统工程科技奖终身成就奖”,但让陈锡康感到更欣喜的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成长起来了。

迄今,陈锡康已培养了数十名优秀的博士生和硕士生,部分学生在中国科学院,以及国内顶尖高等院校继续从事科研和教育工作。

“我不是手把手地教,而是注重锻炼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万事多问一个‘为什么 ’。”陈锡康说,他希望培养学生在科研上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质疑精神。事实上,也恰是陈锡康的质疑,才有了投入占用产出技术的诞生。

做科研需要沉下心,甘做“冷板凳”。中国科学院预测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杨翠红是陈锡康的学生,她如今已是投入产出和经济预测领域的知名专家,她告诉《中国科学报》,“陈老师每天都在思考问题,反思调研信息能否反映当年全国的实际情况,他认为实践出真知,做认为对的事情并坚持做一辈子,他曾坐了长达15年的‘冷板凳’。”

陈锡康带领团队自1980年开始做粮食产量预测,并每年发布预测报告,但直到1995年才得到了国家的高度认可和重视。这15年,他们从未中断过研究和出报告。

“为什么坚持?”

“我们觉得这对国家非常有意义,应该做。”陈锡康的回答简洁、有力。

如今,陈锡康依然坚持在科研和育人一线,从多方面给学生创造良好科研氛围,他和部分已毕业学生之间建立了紧密的交流合作,鼓励在读学生参与项目的实地调研工作,提高学生的人际交流能力和团队协作意识,让他们学以致用。

作为“2020年成思危优秀教师奖”的得主,陈锡康深有感慨,他与成思危亦师亦友,直到今天,他还保存着当年成思危颁给他“首届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聘书时的合影,且放在书架中最醒目的地方。“成思危先生是一名爱国爱民的科学家、教育家和政治家,非常值得尊敬,他的精神值得当下年轻人去学习。”

“国家未来的发展靠的是创新,不能总跟别人走,中国人目前主要从事中低附加值的工作,以后应主要从事高附加值的工作,生产高附加值的产品和劳务。我们应该有这个雄心壮志。”陈锡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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