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出海执行科考任务。前两次我去的是有“地球第四极”之称的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而此次要去探索的是地球上最浅的海沟——神秘美丽的莫克兰海沟。2017年12月30日，我们搭乘“实验3”轮从广州出发，穿越中国南海，经马六甲海峡驶向北印度洋莫克兰海域，历经14天最终抵达巴基斯坦卡拉奇港。与巴方科学家会合后，我们便在莫克兰海沟紧张有序地开展起科考工作，直到2018年2月4日圆满完成海上作业，“实验3”轮从卡拉奇起锚回国。记得二副邓凡说过，“这一去一回相当于绕地球半圈。”但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莫克兰海沟，得见前所未见，得闻前所未闻，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晕船是怎样的体验？

说到出海，不得不提的就是“晕船”。这种体验刻骨铭心，只有经历过了才懂。遇上大浪，几乎所有人都会晕船，但反应强烈与否和个人体质有关。抗晕船能力强的人主要出现头晕冒汗、食欲下降等症状。而抗晕船能力弱的人，就会感觉到持续强烈的恶心，重复呕吐，直到把胆汁都吐出来，如同去了大半条命一样。当然，晕船的不只有人，还有动物。水手周华国跟我们说，他见过晕船的老鼠，那时候他路过厨房，见到一只大老鼠趴在甲板上狂吐不止。多年前船上还没配备大冰库来储存食物时，船上也会养鸡，水手们就曾见过晕船的鸡，扑腾着翅膀，跳海“自杀”了。

而我们此次出海途中也有遇到海况不佳的时候。船刚从珠江口出来，迎接我们的就是高达三四米的大浪。船长路正兵经验非常丰富，在南海沿着海岸线、顺浪开船，避免顶浪横浪航行，大大减少了大家的不适感。回程的时候，在南海遇上了台风“三巴”，大副符兴胜说：“遇上台风了，房间的东西全部倒下了，包括我也是。”休息时他躺在床上不敢起身，但是轮到他值班的时候，“吐得趴下也要上班”，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晕船是对人的意志的极大考验，经历过大风浪方能磨炼出顽强的意志。

卡拉奇印象

2018年1月12日，我们抵达了巴基斯坦的卡拉奇港，接巴方科学家登船。虽然在港口停留的时间不多，但卡拉奇浓浓的伊斯兰教风情旋即扑面而来。巴基斯坦绝大多数居民信奉伊斯兰教，港口的男人们穿着长至膝盖的素色袍子，脸上留着大胡子，虽然以前在网络上见过，但是亲眼得见还是感觉新奇又陌生。与船上的8位巴方科学家相处过程中，能体会到他们对伊斯兰教的虔诚。Memon是我们走航组的成员，每天他都会在固定某时间段到甲板上，跪在地毯上，朝着圣城麦加的方向祈祷。

航次任务完成后，我才真正地踏上这片土地。繁忙的港口，人流量很大。这里的女人按伊斯兰教的要求装扮，全都身着长袍长裤，戴头巾。本想着从港口直奔机场，因此我并没有准备头巾。但是当几个路过的少女用惊讶、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后悔了，毕竟出门在外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巴铁”人民热情友好，得知我们是中国人时，主动走过来询问能否合影。船务公司的Shahzaib开车送我们去机场，等红绿灯时有当地人在卖花环，他买了几个花环送给我们。Shahzaib告诉我，这些卖花的人都是穷人，买花可以帮助他们增加收入。这种人情味着实令人感动。

中巴联合，共创佳绩

航次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记录莫克兰俯冲带的高精度地震数据。首席科学家林间教授和几位老师设计了一条跨越莫克兰海沟的地震测线，从北到南布置了21台海底地震仪（OBS）。每台OBS都经历投放前测试——投放——回收的流程。回收OBS是最紧张、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因为能否成功回收OBS非常关键。

记得L13这台OBS，超过预期出水时间40分钟，却一直没有收到GPS信号，我们只能拿着望远镜，用肉眼在海面搜寻。这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如果一直找不到，OBS可能就会随着洋流越漂越远，很可能回收失败。此时此刻，大家的心中矛盾重重：放弃它吗？OBS价格不菲，且记录了非常珍贵的地震数据；继续寻找吗？时间有限，不能在这个站位耽搁太久。而就在大家快要放弃的时候，远处闪现出一个“橙子”的身影，我们顿时狂喜不已。经过排查发现，由于L13进水了，才导致GPS信号失灵。

在“实验3”轮的生活

不晕船的时候，我们在“实验3”轮的幸福指数可就爆表了。

先从吃说起。大厨廖原记手艺很好，变着花样给我们做菜。每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水果从未断供。十天加餐一次，荤菜海鲜，老火靓汤，各式凉菜，还有许多甜点小吃。船上有人过生日时，厨房会准备一个大蛋糕；腊八节那天大家一起包饺子，喝腊八粥；停船时，不用值班的人在船舷边钓鱼，把这些海鲜用来打火锅，吃不完的鱿鱼就晒成鱿鱼干。

北印度洋的莫克兰，一、二月正是黄金季节，海面像镜子，如油画，又似丝绸，风情万种。白天是纯净的蓝，日落日出又变为炫目的红色、金黄色和粉色，晚上则是静谧的黑，银白的月光洒满海面。还记得李安导演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面有一幕是美到极致的荧光海，没想到电影里的“荧光海”竟是真实存在的！还让我们遇上了！海面星星点点的荧光，美得无以复加，令人震撼。

我想，这便是世外桃源了吧。吹着海风，赏着日月星辰与大海，如同梦境一般，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忘却烦恼。何其有幸能够参加此航次，既能参与研究国际前沿的科学问题，又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还欣赏了美到极致的海上风光。非常感谢这段和大家一起拼搏的日日夜夜，我将永生难忘。

（作者系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