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林璘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发布时间:2016/4/20 10:5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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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师大杀人案嫌犯:杀人为了让法院判我死刑

 

芦海清不止一个绰号,脸上永远带着“高原红”,大家喊他“红红”“脸脸”。他喜欢唱歌,从高中的课间表演逗乐,到大学的舞台和琴房,再到与异地女朋友的视频对话,他的歌声没停过。3月27日,同乡室友滕刚(化名)对他砍了50多刀,身体支离破碎,那歌声再也不能响起。

“你的选择/没有错/我欠你的太多。”半个多月过去,听到有人突然放起这首《你的选择》,和芦海清高中同宿舍生活3年的挚友郑鹏(化名)在电话那头大哭着说:“我又想起他了。”这是20岁的芦海清生前最爱唱的歌。

事发前夜 被害人和嫌犯曾长谈

3月26日晚上,像往常一样,芦海清和异地恋爱的女朋友吴雨(化名)在电话里说笑问候。唯一不同的是芦海清说自己心情不太好,和人闹了矛盾。当晚宿舍有人播放音乐,芦海清跟着哼唱了两句,滕刚有些不耐烦地说:“唱什么唱,你以为自己唱得有多好吗?”

两人因此打了一架,扯破了衣服。据滕刚被警方带走后向接触人陈凤玉(化名)转述,“芦海清用皮带抽了他的脸”,芦海清则是头上肿了个包,嘴也受伤了。吴雨在电话里埋怨他太冲动,芦海清笑着说:“没事,我俩已经说开了,男孩子嘛,打完一架说开了就没事了。”

而这一架,对滕刚来说却是一次爆发。他告诉陈凤玉,芦海清之前曾把垃圾扔到滕刚的垃圾桶里,或把脏水泼到了滕刚面前的地上,这些举动都被滕刚视为是芦海清对他的故意冒犯。“两人吵过不止一架,滕刚认为是芦海清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利用他的性格故意挑衅。这很不可思议,我觉得都是些非常小的事,根本不值得在意。在一个宿舍,这些可能都是无心之举。”滕刚的代理律师罗律师在看守所第一次与滕刚见面交流后,认为他不太正常。

吴雨在第二学期开学后不久听芦海清提过一次滕刚:“他告诉我滕刚的个性不太好,脾气有点冲,合不来,但平时也没什么积怨,只是不愿一起玩。”吴雨偶尔和芦海清微信视频聊天时,其他室友总是在背后开芦的玩笑,纷纷探过身子和视频里的吴雨打招呼,“但从没见过滕刚在视频里露面。”

其中一位室友在去年11月17日发了一条附有6人合照的QQ空间状态:“虽然我们有时会耍耍嘴皮子,也会在生活中产生一些矛盾,但大家毕竟都是男人,很快就能和好。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你们学会包容,关心,体谅等等。”滕刚在下面回复:我需要关心爱护帮助和照顾。

滕刚告诉罗律师,26日晚上打完架后,他把芦海清叫到宿舍楼的学习室里,想跟芦海清说清楚,并和解。

这是两人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长谈,分别讲了各自的成长经历。滕刚试图跟芦海清解释自己的精神状态,说“自己不太正常,有过两次自杀经历”。他甚至告诉芦海清,“自己之前就有过想杀他的念头,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不定哪天就把他杀了,让他尽量不要招惹自己”。

滕刚认为自己这番如此认真的话,芦海清似乎并不相信。末了,芦海清告诉他:“谢谢你今天饶我一命啊。”最后这句话激怒了滕刚,他认为芦海清是在嘲讽他。

第二天一早,滕刚看到芦海清将头天晚上打架扯破的衣服丢到了自己的垃圾桶里。他彻底被激怒了,他把这个举动视为挑衅,决定杀了芦海清。

“我能不能判死刑?”

3月27日上午,滕刚出门买了一把不锈钢菜刀。下午,他找一个关系很好的女生聊天,告诉她自己想寻死,该女生不断开导他,他放弃“死”的念头。据滕刚告诉罗律师,回宿舍后,他还试图在网上找一些寺院的信息,想出家,“但有些电话打不通,有打通的态度却不好,就放弃了。”

“我想死,但我不敢跳楼,想到杀了芦海清,让法院判我死刑。”陈凤玉转述滕刚的话。据滕母此前提供的证明显示,滕刚在中学时代就有过两次割腕自杀的经历。“他之后告诉我,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他就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陈凤玉说。

回宿舍喝闷酒的滕刚一直没看到芦海清。芦海清其间回来过一次,很快又出去了。据滕刚之后描述,他觉得芦海清当时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据滕刚向陈凤玉回忆,晚上11点多,滕刚看芦海清还没回宿舍,就出去寻找,他在不远的宿舍楼学习室里发现了芦海清,问他:“你今晚回宿舍吗?”芦海清说:“不回。”

滕刚转身回到宿舍,拿出菜刀再次走向学习室。50多刀下去,“一心求死”的他杀了他的同乡室友。去年9月,同在1995年出生的两人以同样的专业排名、从同一个地方,考进了这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命运又把他们分到了同一所宿舍——东苑2栋127。

陈凤玉向记者转述滕刚之后的回忆:“他在杀了芦海清后意识到警察很快过来,这样他就能死了。”滕刚回到宿舍让室友赶快报警,自己又返回案发现场并反锁了门。“至于反锁后他到底是继续作案,还是守着芦海清的尸体,这个要等警方的侦查结果。”陈凤玉说。

两次会面,滕刚的沉默让罗律师印象深刻。“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很多问题,他都是我一问他才一答。”滕刚唯一主动向罗律师提起的问题是:“我能不能死,能不能判死刑?”“这个问题他问了很多次,他告诉我他只想死。”得知司法程序将要持续不短的时间,罗律师表示,自己在滕刚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滕刚并没有表示要向芦海清的家属道歉,只告诉罗律师:“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再道歉也已经没用了,只能让我爸妈尽可能给他们家里一些补偿。”

滕刚并不想见自己的父母。

第一次会面时,罗律师告诉滕刚,其父母就在看守所外守着,“他当时反应很漠然,之后还讲了一句会让他父母伤心欲绝的话,我没敢告诉他们。”滕刚告诉罗律师,他认为自己是两个极端——“特别善良又特别自私”,“善良的时候一个小动物都不敢伤害,看到什么就会流泪;自私的时候做起事来完全不考虑其他人感受”。滕刚在自己的微博标签里写着“不怕死”3个字。

罗律师问滕刚在大学里是否看过心理辅导老师,滕刚说没有,“他认为辅导老师对自己没用,说自己性格就这样,不可能改变,再好的专家也治不好他”。

“之前,我们尝试向办案单位提出做精神鉴定的申请。但当时公安部门就告诉我们,不用我们申请,他们已经委托司法鉴定机构给他做过司法精神病学鉴定了。”罗律师说。

第二次会面时,罗律师得知,滕刚的父母根据心理治疗师的嘱咐买了十几本心理书,寄到了看守所。

“为什么半个多月过去,突然就说他可能有‘精神病’了?为什么之前不说?”芦海清的堂兄芦海强气愤地问记者。

芦海清高中时是全校有名的“活跃分子”

3月28日后,吴雨就再也没能打通过芦海清的电话,之前他们每天至少要通一个电话。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不久前还隔着视频为自己哼唱《贝加尔湖畔》的芦海清就这么没了。

成都航天医院出具的《死亡医学证明书》上显示,芦海清因头颈离断伤死亡。

芦海清家在甘肃省白银市景泰县。两岁时,父亲在矿下遭遇意外去世,母亲不久改嫁,芦海清从此生活在大伯家,喊大伯叫“爸爸”。

若没有这场意外,这个普通的重组家庭对芦海清来说是温暖的港湾。芦海清大伯虽是农民出身,却擅长书法,在县里开了家书画店,自己作书画,还替人装裱。“我爸总穿着中山装,我也想成为我爸那样朴素有才的人。”每次大伯的作品拿了奖,芦海清都会告诉吴雨,言语里透着骄傲。

尽管一个月收入只有几千元,芦海清的大伯还是坚持让两个孩子走自己喜欢的艺术路:芦海清学音乐,芦海强学美术。芦海清上了景泰五中艺术特长班。

芦海清的高中班主任曾两次把他列入国家级贫困补助的名单,一次补助1500元。

芦海清在高中时是全校有名的“活跃分子”。英语课上气氛尴尬,芦海清就发出奇怪的声音搞怪,“气氛一下子就活了”,郑鹏说。课间休息时,芦海清的声乐老师彭方爱让大家唱歌放松。“我在台上一问,谁唱个歌让大家缓解一下?”芦海清就自己“窜”上台,开嗓就唱,“最喜欢唱的是《你的选择》,大家都特喜欢。”

郑鹏和芦海清同宿舍3年。郑鹏有段时间成绩不太好,不想考大学了。芦海清开导他:“慢慢来嘛,我陪着你。”两人也闹过别扭,“有时候是真闹,有时候是假闹”,但不管是真是假,第二天郑鹏总能听到芦海清大声跟他喊一句:“走!咱吃饭去!”矛盾像没发生过,“不管是谁对谁错,都是他先来道歉和好,心大得很,从不记仇。”

为了节省生活费,芦海清几乎不外出吃饭,只在学校食堂里吃。高二会考完,芦海清喊宿舍5个人来家里吃猪肉,“我家刚杀了猪啊!你们都来吃!”

那顿饭让郑鹏印象深刻:“他家的油是葵花籽油,大多数家里早就淘汰不用了,炒出来的猪肉是苦的,没油没调料,但我们都吃得特香。”

2015年年初,芦海清不负众望,在5000多名艺考学生中排名第91名。“这孩子命真好啊,其他孩子和他联考名次一样,但文化课成绩差,落榜了。”彭方得知芦海清的高考成绩后为他高兴。

填报高考志愿时,芦海强坚持让芦海清报考成都的学校。芦海清来到四川师范大学后,已经工作的芦海强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每个月给他1000元生活费。芦海清还利用周末时间给哥哥“打工”,帮他提箱子去各个企业做沙画演出,芦海强专门付他“打工费”,“这样既能赚钱,又能跟着我哥见大世面。多好!”芦海清告诉吴雨。

第一个寒假,芦海清是打完工才回的家。刚上大学时,为了赚点生活费,他去给辅导员做助理,有很多表格要做,“老是借用别人电脑他觉得不好意思。他哥给他些钱,才分期付款买了一台”,每个月分期还款215元。

3月26日晚上,芦海清打电话向芦海强要500元,芦海强还骂了他,说“前些天刚打过一笔,咋这么快没了?”芦海清说,3月28日要还电脑的钱,“我就给他先打了300元”。

芦海强没想到,这个电话是弟弟给自己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再与弟弟相见,芦海强看到的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4月3日是芦海清的头七,他的家人去东苑2栋楼宿舍取回他的遗物,看到分期付款的电脑仍摆在他的桌上,一家人克制不住,在楼里哭得撕心裂肺。

20多天过去了,按照白银当地的丧葬习俗,芦家人把芦海清的骨灰撒进了从兰州回乡的一条河里。

芦海清的高中同学依然在朋友圈转发各种与案件有关的消息。他们依然不解:“芦海清平时这么好的人缘,怎么可能跟人产生这么大的矛盾?”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刻苦孩子”

滕母把上高三的滕刚送到兰州参加声乐集训时,只告诉声乐老师张凉(化名)滕刚个性“有些故障、有些封闭”,“提到过了有休学经历但没说什么原因,让多照顾”。

最初老师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在他们眼里,滕刚是个“很内向”“特别守规矩”“老师说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违背”“特别刻苦”的孩子。

刚到学校时,滕刚成绩一般,并没有进入学校的精品班,只进了普通班。但之后的每一次考试,滕刚都在不断进步,最后成了班上排名前一二名的学生。

慢慢地,老师们发现,这个孩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练琴,一个人熬夜上自习,周末一个人呆在宿舍,很内向,没见到有特要好的朋友。”张凉说。

滕刚集训时的班主任苏敏觉得他“特别规矩、话极少”,因为迟到骂了他两句,滕刚当时挠头一笑,也没回嘴。

除了学习,滕刚与老师同学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和张凉说话时的滕刚,从不与他对视,眼神总是飘向别处。上课时,张凉总觉得这孩子有些“木”,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学习一段时间下来,张凉觉得滕刚的声音状态变化很大,“进步很快”,特别兴奋地问他是什么原因。滕刚表情有些“漠然”,回答说:“哦,我也不知道。”

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不一样,滕刚的父母几乎每周都来艺校陪他,甚至“最多的时候一周来三四天,他母亲下班后赶来陪他吃饭,晚上住宾馆,第二天一早赶回去上班”。

在张凉看来,滕父话很少,“基本都是滕母在管事,滕刚是在她的高度呵护下成长”。每次见面,滕母都会问他滕刚近期学习成绩怎么样,“我当时说她,你盯孩子这么死干嘛,哪有这么盯孩子的,她当时就嘿嘿一笑”。

几次来陪滕刚吃饭时,滕母都会把一个叫王飞(化名)的孩子喊上一起。当着老师的面,滕母不断地重复嘱咐滕刚:“你看看人家王飞,性格多好,你要多向他学习,要变得开朗一些。”

王飞是滕刚在集训学校比较要好的朋友,“见面都会主动打招呼的那种”,王飞活泼外向的性格与滕刚截然不同,很招滕母喜欢,滕母总觉得滕刚太内向和安静了,总嘱咐滕刚要多跟王飞一起玩。

除了“内向”,“特别刻苦”是师友们对滕刚的评价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词。集训的那半年被学生们称为“黑暗时间”。王飞常看到滕刚一个人在教室里拿着充电台灯,熬夜学习到两三点,早上6点又一个人在外面跑步,“因为老师跟他说他气息不足,跑步就是一个很快的提高方法”。

但他们并没有过谈心。在王飞看来,滕刚总是插着耳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话很少。

而在互联网上,滕刚又表现出与现实不同的一面。

在他的微博中,充斥着带有暴躁与戾气的文字。他不止一次地在微博上对游戏对手破口大骂并@对方。

他注册了陌陌账号并创建群组,却在微博上发布了一个女孩的照片,配文是:“我他妈一定要把这女的杀了。”

而另一方面,唱歌成了他微博中出现最多的内容。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通过“唱吧”唱一首歌发到微博上。在暴戾的字眼中,还偶尔穿插着他写给自己的“鸡汤”——“永远都保持乐观的心态好吗?每一天多笑一笑好吗?永远都不要气馁好吗?勇敢面对现实好吗?难受了抱抱自己好吗?你会更优秀的对吧?”

芦海清想考研,滕刚想去俄罗斯

和滕刚一样,高中时的芦海清也每天早起跑步,“早上5点多起来跑步练琴”。

出身农村家庭,芦海清从小没摸过钢琴。条件有限,他的钢琴和吉他都是靠自学。《传奇》《你的选择》……吴雨的记忆里,充满了芦海清给她唱过、弹过的曲子。

高中琴房里唯一的那台教学钢琴,他弹得最多。“经常晚上11点多了,我发现他还在琴房里练琴。”彭方说。

琴房里不是芦海清一个人。为了帮吴雨练声,他常常主动给她弹琴伴奏。吴雨声乐练声唱的《蓝色爱情海》,他弹得最熟。

同学们调侃他:“钢琴全校数你弹得最多,如果坏了肯定是你弹坏的!”没想到,这个玩笑被芦海清记在了心上。

高考之后的暑假,芦海清去打了人生第一份零工——给房产中介卖房子。打工期间,他来学校看望彭老师,依旧红着脸、用手摸着脖子,有点腼腆地说:“彭老师,等我打工挣到钱了,我把那个琴给你修一下啊。”

想起这个细节,彭方止不住地流泪:“你说说,多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啊。”

白银景泰五中艺术特长班的招生门槛并不低。彭方对音乐生的要求极其严格,天赋、勤奋都有要求。芦海清耳朵的“识乐”能力让彭方眼前一亮。

“他的即兴演奏特别好,听到什么旋律,他听上半段,自己能顺出下半段。”彭方说。芦海清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唱歌,唱的那首《杨白劳》让彭方颇为满意。每年寒暑假,芦海清的师兄张敏(化名)从大学回校给师弟师妹们补习音乐,芦海清都是提问最积极的那个,“高中还没有乐理课,海清问了我不少乐理内容”。

芦海清的文化课不差。“他知道的东西特别多,政治历史哲学,说是受爸爸影响,从小读书多。”吴雨说。高中文化课的老师喜欢喊同学上台讲课,芦海清总是自告奋勇的那一个,“历史课讲得有模有样,尤其生动。”郑鹏说。

到了大学的芦海清因为自己农村出身的条件,觉得有些自卑。为了提升自信心,他还专门去报了心理培训的课程,“跟我说是专门提升自信心的课程。”吴雨说。

“要考研究生。”芦海清在2016年年初制订了自己的年度计划:第一,做好自己,帮助海强同志开沙画工作室;第二,联系舞蹈,争取在期末考试之前,练好自己的协调度,竖叉可以挨到地板上;第三,苦练台词基本功,努力学习台词表演内容;第四,每周必去一次图书馆,补充精神食粮;第五,远离损友,多交一些积极向上善良乐观的朋友,赋予我正能量;第六,为考研作准备。

而大学里的俄语爱好者协会招新,滕刚第一个报名。“特别积极,还问我,学校有没有意大利语的社团,想学意大利语,说是意大利的男中音也很好。”该协会的杨云(化名)同学说。

滕刚在高中时也悄悄定下了目标。“他当时问我,男中音哪个国家最好,我说是俄罗斯。他当时就跟我说,他读完大学一定要出国读研,一定要去俄罗斯。”张凉说。

在滕刚挥起50多刀后,连同芦海清的生命一起,两个人的梦想彻底破碎了。(原标题:戛然而止的梦想)

本报成都4月19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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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大杀人案凸显对大学生心理教育重视不够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何林璘 《 中国青年报 》

3月27日夜里,滕刚(化名)砍下50多刀,杀害了大学室友芦海清。

听到消息的滕母险些崩溃。这不是滕刚给他们带来的第一次意外。滕母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滕刚在中学时曾两次割腕自杀,第一次是初一,第二次是高一暑假后,险些未能抢救成功,之后休学、转学。

“感觉就像噩梦一样反复,从初一到高一是一个阶段,从高一到大一又是一个阶段,明明感觉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为什么又发生了这种事?”滕母说。

从中学到大学,滕刚家人都对外隐瞒了滕刚的自杀历史。被害人芦海清的家属对滕母此时才透露滕刚有自杀史的举动提出强烈质疑:“为什么到现在才说?”滕母回应说:“怕伤了孩子的名誉。”

据滕刚的代理律师罗律师向记者透露,警方在他们申请之前就已经给滕刚做了司法精神病学鉴定,“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精神疾病,具体什么结果,都要等司法鉴定出来。”罗律师说。

滕母眼中的滕刚小时候调皮外向,但到了初中突然变得内向。即使自杀后恢复上学,滕母也依然经常听到滕某说“烦得很!烦死了!”

到了大学后,滕刚的表现让滕母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与之前滕刚师友对他的“内向”“话少”的印象不同,滕某在俄语爱好者协会的同学杨云(化名)并没觉得滕某内向。“还是挺好相处的一个人,课上大家学俄语单词,大家不懂的话就不吱声,有些冷场,他就会接话,还会上去领读,活跃气氛。”平时下课,滕刚总会跑去问她一些俄语相关的问题,“网上还推荐过俄罗斯的音乐给我。”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他。太突然了。”杨云得知滕刚杀害室友的事有些不敢相信。

从记者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只有与滕刚最频繁接触的被害人芦海清和其他室友此前察觉到了他的一些异常。根据芦海清此前对其女友的描述,他觉得“滕刚的个性不太好,脾气有点冲,合不来,但平时也没什么积怨,只是不太一起玩。”

值得关注的是,据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通过可靠途径获知,四川师范大学在每年新生入学时都会给所有新生做心理普查,每个学生在学校机房统一填写心理测评量表,校方通过测评表结果判断新生当时及短期内的心理状态。针对出现心理异常的,学校会让心理辅导老师做出干预和预警,严重者需去医院做鉴定。

在入学时参加了心理普查的滕刚,当时并没有出现在这份心理异常名单里。

“但心理测评量表只能测量一个人当下或一小段时间的心理状况,之后根据环境的变化,心理状态也会变化。”成都市精神卫生中心心理测评中心主任欧阳旭伟解释说。

“还要根据填表人当时的认真程度来判断量表结果是否有效,如果填写者故意隐瞒自己的状态,那量表显然很难测出真实情况。”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专家委员会副秘书长、西南交通大学心理研究与咨询中心主任宁维卫指出心理普查的局限性。

谈及“如何在问题发生前,就提前觉察并作出干预,避免悲剧发生”,宁维卫指出,在高校内普遍的培养“积极向上、善待生命”的心理健康文化是关键。

宁维卫认为川师大杀人案、药家鑫案等悲剧是不尊重自己和他人生命的结果。“不尊重和善待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心理问题的表现,我们应该予以重视”。

对于那些不易觉察的心理问题,宁维卫说:“宿舍是大学的一种载体,是同学们最亲密、最频繁接触的场所。这次事件也提醒我们,宿舍也是最容易产生问题的场所。高校除了更广泛的推广心理健康教育以外,更应该细致地将目光投入到宿舍健康关系建设上,要弥补这一片空白,加强学生对自我保护意识和安全意识的培养,形成一旦察觉异常状况就及时上报的机制,才有可能提前发觉这种隐蔽性极高的危机,从而避免悲剧发生。”

宁维卫强调:“我们对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和社会的文明发展并不匹配,有些孩子的内心世界过于苍白与空虚,这不仅仅需要高校的努力,更需要从中小学,尤其是从家庭教育上抓起,形成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健康氛围。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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