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5/4/10 9: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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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杰:至今还找不到另一位朱洗

 

台湾作家、学者张之杰50年前就读了朱洗的“生物学丛书”,近年来又关注到朱洗,他不但曾评价朱洗的这套丛书“至今无人能出其右”,同时还深刻分析了朱洗与无政府主义的关系。《中国科学报》记者通过邮件采访了张之杰,他对朱洗本人及“生物学丛书”作了详细解读。

《中国科学报》:你是什么时候读到朱洗的科普书,当时是什么感受?

张之杰:1964年,我就读台湾师范大学生物系二年级,一天到图书馆翻阅分类卡片,在生物学类卡片中,偶然发现朱洗的“生物学丛书”数册。那些很特别的书名立刻吸引住我,当即借了《蛋生人与人生蛋》,接着又借过《雌雄之辨》和《重女轻男》。当时只是走马观花,以我当时的学养,除了觉得题目新颖、文笔流畅、内容丰富,并看不出其价值所在。换句话说,当时只能看热闹,还没能力看出门道。

《中国科学报》:你是什么时候才认识到“生物学丛书”的价值?

张之杰:1969年我当研究生时,在图书馆看到战前中国科学社的《科学》,才知道实验胚胎学专著上的Tchou Su,就是朱洗!1977年,购得无政府主义巨擘克鲁泡特金的《互助论》,版权页上署“本社编辑部编译”;当时台湾地区禁止出版大陆学者的书,出版社通常以这种方式蒙混。1978年,台湾作家尉天骢教授告诉我,《互助论》的译者就是朱洗,至此我对他有了较深入的了解。

1978年底,我在书店买到台湾大林书店重印的《重女轻男》,现重读该书,才发现其严谨程度并不亚于专书,任何一问题,皆详述其来龙去脉,条分缕析,不至极精、极微不止。朱先生的文学造诣极高,此书虽然类似专书,但读起来并不枯燥、生涩。

随后,我在《科学月刊》1979年元月号刊出一篇短文《小道?大道?》,以朱先生为例子,说明科普不是小道。这是我的第一篇讨论朱洗的文章。

《中国科学报》:你在《科学文化评论》发表《朱洗与无政府主义——为生物学家朱洗传记补遗》,这时你已从关注他的科普书到他这个人?

张之杰:是的。我从1996年起业余研究科学史,主要侧重在三个方面,其中之一是大陆学者不便研究或不能畅所欲言的命题。朱洗研究此类,大陆学者至今仍讳言朱洗是无政府主义者。

大约2005年,台湾大学化学系教授、科学史家刘广定送我一本陈阜著的《朱洗》,发现这本朱洗传记略去了传主的思想背景。2007年秋,我收到“第八届科学史研讨会”和“第一届海峡两岸科普论坛”的邀请函,决定以无政府主义者吴稚晖和朱洗,各写一篇论文。这时我对无政府主义和无政府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已有基本认识。无政府主义是一种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重视教育,因而重视科普。不论从科学史角度还是从科普的角度,吴稚晖和朱洗都值得研究。

关于研究朱洗的论文,我写过一篇《朱洗〈生物的进化〉出版与改版经纬》。

《中国科学报》:从内容来看, 你认为“生物学丛书”对于没接触过生物学的读者能否起到科普的作用?

张之杰:这要看从什么角度。二战后生物学进步神速,以生物化学为基础的现代生物学,和传统生物学几乎是不同的学问。

然而,“生物学丛书”可以告诉我们,现代生物学兴起前,生物学界对一些命题的认知。把它当成“文献”来看,就没有过时不过时的问题。再说,生物学上的一些实例和某些基本概念是不会变的,这部分也没有过时问题。不过有些命题变化太大,像是讨论人类演化的部分,或讨论基因的部分,或讨论认知心理学的部分,现实意义就不大了。

“生物学丛书”的写作方式,界于专书和科普读物之间,对初学者来说,或许琐细了些。我大二时初次接触此书,就不大能够掌握。当然,如果只是为了认识朱先生,或是欣赏朱先生文采,还是值得一看的。

我认为这套书现在仍有价值。这套作于上世纪30代晚期至40年代中期的科普著作,已成为近现代中国的科普代表作,它已成为历史文献,正如高士其的《菌儿自传》成为历史文献一样。

然而遗憾的是,70多年后的今天,还没有一部中文科普著作,达到“生物学丛书”的高度、广度。

《中国科学报》:与当时的及现在的科普作品相比,这套书有什么特点和不同?

张之杰:我认为其最大特色是:它是一位国际级科学家为了淑世而现身说法,而非寻常作家(或写手)通过“编译”“改写”或“整编”,为了虚名或稻粮谋而完成的应景或应卯之作。在知识上,这部书有当时世界前沿的高度。在文字上,笔端常带感情,富含人文精神,有一种吸引人的感染力。在近现代中国科学家中,不论在国内或海外,至今还找不到另一位朱洗!

《中国科学报》:你认为现在重新出版朱洗的“生物学丛书”有什么意义?

张之杰:我曾写过一篇论文《试论科普读物的层级与评量》,将科普读物分为两大类:大众科普读物和进阶科普读物,前者供一般读者阅读,后者供文化人或特定读者阅读。两者无分优劣,经得起时代考验,就能成为名山著作。

这套书显然属于后一类。

作为一部进阶科普读物,最重要的是:能否成就一家之言?能否造成重大影响?朱洗的这套书,随时不忘传达无政府主义思想;压卷之作《爱情的来源》,更可视为《互助论》的普及本。当然,以出版时的社会背景,这套书不可能发生什么影响。

我认为重印这套书,是为科普界开启一扇窗户,让科普作家认识什么才是上乘的科普读物。因为,这套书不是根据通俗读物或教科书写的,而是根据原始文献或专书或自己的研究写的。再说,这套书有它一贯的思想,上乘科普读物大多如此。现今大陆的科研工作者极少写作科普,科普作家大多不是第一线的科学家,这个现象应该扭转。

《中国科学报》:你认为什么样的科普著作才能称为一流的?

张之杰:一般科普读物固然以传播科学知识为职志,但上乘科普读物并非仅止于此。以美国作家蕾切尔·卡森的《寂静的春天》为例,作者以文学之笔,缕述杀虫剂对鸟类等野生动物的为害,引发世人对环保问题的关注,促使联合国召开“人类环境大会”,签署《人类环境宣言》。卡森的写作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普及科学,而是为了“立言”。任何著作(包括科普著作),唯有成就一家之言,进而发生深远影响,才能成为名山事业。

《中国科学报》 (2015-04-10 第10版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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